「江隨雲,你們家的下人都這麼愛跪人的嗎?」
「她們伺候得不好,自然是該領罰。」
「我沒說她們不好啊。」
「你的反應已經告訴她們答案了。」
「可這是婦人髻啊。」她這會繼續拆不是,不拆也不是,很是尷尬。
江隨雲淡定地翻過手中的書頁,不厭其煩的提醒她,「娘子,你已經嫁人了。」
「我都說了……」話音戛然而止。這事還真不好說,她是被八人大轎抬進門的,又與他同床共枕兩日,在江府人眼中,她就是名副其實的少夫人。
「娘子說什麼了?」偏偏這個時候江隨雲笑著追問了句。
凌清雪瞪大眼,欲言又止,最後抿緊了唇。
「好了,少夫人沒有不高興,你們下去吧。」他漫不經心地出聲替她解了圍。
「是。」
屋子里又只剩下他們兩人。
凌清雪對著鏡子猶豫一下,最終還是伸手拆開發髻,重新梳過。
江隨雲也不著急穿衣,從床上下來,慢條斯理地走到她身後,「你打算一會就這樣跟我去見娘嗎?」
「江隨雲,」她放下玉梳,轉身看他,「我再說一遍,我不是你妻子,現在我要告辭了。」
「且慢,」他伸手將她按回椅中,「我的話還沒說完呢。」
凌清雪無力極了,「江公子,你干麼非揪著我不放呢?」
「你是我妻子。」
「江隨雲,你別這麼不講道理好不好?」
「我哪里不講理?」
「好,你說你講理是吧?婚書拿來,咱們看看婚書上寫的女方是什麼名字?」
「婚書啊—」他微微一笑,心里贊嘆,她腦子轉得不慢。「需要的時候會讓娘子看到的。」
凌清雪狐疑地看著他,「江公子此話大有深意啊。」
「好說好說。」
「不管如何,我現在都必須要離開,那場暴風雨導致我失足落水,我的家人得知這個消息,現在也不知道怎麼樣了,于情于理,為人子女者都不該讓父母如此擔心。」
他點頭,「這倒是我疏忽了。」
「我現在可以離開了嗎?」她微微歪頭看他。
江隨雲微微俯身,輕喚,「娘子。」
凌清雪因為他的稱呼而蹙起秀眉,正待駁斥之際他突然貼近,猝不及防,她只來得及將頭別開,但仍讓他在臉上親了一口。
「你—」她的手抬起,又慢慢地一點一點攥起,嘴角扯起一抹僵硬的笑,一字一字地說︰「我不跟手無縛雞之力的書生一般見識。」
江隨雲聞言輕笑,「這個堅持很好,為夫很喜歡。」
凌清雪伸手將他推開,起身朝門外走去。
他沒有阻止她離開,只是朝著外面道︰「給少夫人備馬,準備行囊。」
外面傳來小廝和丫鬟的應答聲。
她回頭看他。
江隨雲微笑,「難道娘子要身無分文的徒步上路?」
抿抿唇,她抱拳道︰「謝了。」
「娘子太見外了。」
懶得再糾正他,她直接邁步跨出門檻。
不多時,下人來報,少夫人已經離開。
江隨雲對來報的下人交代,「讓管事到書房見我。」
錯娶,錯嫁,未必便是錯愛。
蘇州鏡明山莊,是嗎?
江隨雲臉上的笑意味深長。要查出與之聯姻的對象應該是很容易的,而她—進了他江家的門,哪那麼容易讓她月兌得了身。
第2章(1)
凌清雪離開沒多久,就有人找上江家。
兩個同樣出色的男子坐在江家大廳之內,一個溫潤如玉,一個玉樹臨風。
「在下以前與莊主不曾有往來,不知此次閣下大駕光臨有何見教?」江隨雲微笑著開口。
齊浩宇微微一笑,「听聞江兄三天前成親,所以在下趕來道個喜。」
「多謝,據說莊主似乎也在最近成親,在下同樣恭喜你了。」
齊浩宇神色不變,雲淡風輕地道︰「只可惜在下沒有江兄的福氣,成親當天卻沒等到新娘子到府。」
江隨雲嘆了口氣,「果然是很可惜,那莊主怎麼還有閑暇來恭喜在下呢?」
齊浩宇不再拐彎抹角,「據在下得到的消息,尊夫人當日曾在江上救過一個身穿嫁衣的女子,所以趕來想向尊夫人求證一下此事。」
「不巧得很,我家娘子不久前出府去了。」
「那真是不巧了,」齊浩宇面露惋惜之色,語音微頓,「不知尊夫人是否曾向江兄提過那名被救的女子姓啥名誰,家住何方?」
江隨雲面不改色地道︰「那倒沒有,恕在下冒昧,不知尊夫人如何稱呼,此事在下說不定還能出上幾分力。」
「她是江北凌家堡的二小姐,閨名清雪。」
「咦?」江隨雲訝然出聲。
齊浩宇神色頓時一緊,「怎麼了?」
「這名字怎麼與我家娘子一樣。」
齊浩宇的臉色微沉,「江兄娶的也是凌姓女子?」
「那倒不是。」
「那怎麼尊夫人會姓凌?」
江隨雲面露難色,略微沉吟才道︰「此事說來其實不足為外人道,洞房之後在下方知新娘被掉了包,因為娘子身子正虛,一時間尚未來得及動身前去向岳父家徵詢此事。」
齊浩宇因他的話臉色越顯難看,「入過洞房了?」
江隨雲微露尷尬地笑了下,「當日多喝了幾杯酒,未顧及娘子身體有恙,心急之下,火燭夜倒是不曾虛度。」
「啪」的一聲,齊浩宇的手拍在身旁的茶幾上,臉色鐵青。
「齊莊主—」
齊浩宇目沉如水,冷聲道︰「在下想請江兄見一個人。」
「誰?」
「江兄見了就知道。」齊浩宇朝身邊的隨從點頭示意,對方疾步而去。
不多時,一個婦人被帶了進來。
「喜婆!」江隨雲訝然。
齊浩宇冷冷瞪著那婦人,「把你知道的都說出來吧。」
喜婆顫巍巍地將事情的來龍去脈講了遍,最後叩著頭道︰「這事都是李小姐指使的,老身也只是貪了些小財,真的不關老身的事啊。」
江隨雲的神情微斂,一臉歉意地看向齊浩宇,「事已至此,無論我說什麼都為時已晚,只能對莊主深感抱歉,木已成舟,在下的娘子是不可能還給閣下了。」
「她真的已經離府了?」
「千真萬確。」
「事情發生後她什麼也沒說嗎?」
江隨雲伸手掩唇,輕咳一聲,面有赧色,「娘子只說若非我是一介文弱書生,此事又另有原由,她斷不會饒了我的性命。」
「她去哪里了?」
「這她倒沒說,只說要去處理一件事,然後會回來跟我了結此事。」
「告辭。」齊浩宇霍然起身,拂袖而去。
目送齊浩宇一行人離開,江隨雲若有所思地輕叩桌面。
「管事。」
「少爺。」
「與李家的婚約讓他們盡快處理,另備重禮,隨我前往凌家堡。」
「是。」
離開江府,出了揚州城的凌清雪趕了半日路後,在官道旁一座茶寮前下馬,入內歇腳。
「一碗涼茶。」
「好的。」
凌清雪一邊打量茶寮中的人,一邊端起小二送上的涼茶,尚未送入口中就听到一陣急促的馬蹄聲。看樣子來人趕路很急,似有重要的事。
須臾,一聲烈馬長嘶,來人在茶寮前急急勒馬停步。
「清雪。」
凌清雪訝然轉頭,入目是齊浩宇略顯焦躁的俊臉,「齊大哥!」他怎麼會來這里?
四目相對,兩人之間的氣氛頓時有些微妙的尷尬。原本他們應該是新婚夫婦,可惜世事難料,未能結成秦晉之好的他們,反倒生出幾許生疏來。
「你……」齊浩宇眉頭微蹙,有些難以啟齒,心念電轉間改了話頭,「平安就好,我剛去過江家,想著你應該會走陸路回凌家堡,便沿途追了上來。」
去過江家了?
凌清雪心中詫異,面上卻不動聲色,微微頷首道︰「原來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