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達很吵,你可以進去看他。」
「謝謝。」花王貞放下心笑了,通過警衛走進吳民達的病房。
吳民達听到花玉貞的腳步聲,張開微閉的眼楮,以笑臉迎視她。花玉貞第一次看到吳民達的傷,光果的上身被白色的紗布沿著身體纏繞著,像警告號志前有叉路一樣。花玉貞眨眨眼楮,看完阿達的新傷,也看到其它的舊疤痕;看到他手臂上的肌肉驕傲地鼓起,也看到他結實的胸肌,然後目光忘了移動。
現在的女人看男人都這麼直接嗎?
吳民達輕咳一聲,意圖引起她的注意,可惜肺部用力就痛,所以發出的聲音意料外的輕微。花玉貞听到細微的咳聲,眼波流轉回來,正好看到一對炯炯的黑眸促狹地看著她欲笑不笑的;她倏地臉紅到脖子,勉力把視線放在阿達臉上。
親眼看到阿達除了蒼白一些之外,似乎復原得很快。她噓了口氣嬌聲說道︰「老天保佑,你真沒事了。」
「鬼門關前虛走一遭,十殿閻王開會無法決定把我留在哪一殿,就放我回來了。」吳民達的笑話反讓花玉貞雙眼感到微微刺痛。她聲音忍不住斑揚,嬌斥道︰
「不要講這種笑話,要是你真的出事,最傷心的人一定是我!」
「貞子,你說你會為我傷心?」吳民達胸口忽然像被針扎了一下,他以為那是傷口在痛,緩緩呼口氣,故意忽略那種痛的感覺。
花玉貞沒想到自己會這樣自然地說出來,不過阿達似乎對她沒有意思,她轉換了話題︰「謝謝你救了我。」
「很抱歉,竟然沒有抓到羅雲天。」吳民達汗顏地搖頭,然後舌頭伸出來舌忝著嘴唇。
「他應該流了很多血,怎會像鑽進地里一樣不見了。」花玉貞看到吳民達舌忝著蒼白龜裂的嘴唇,邊說邊拿起桌上的大棉球和水杯,很自然地用棉球沾水替吳民達潤濕嘴唇,動作溫柔細膩更勝正牌的南丁榜爾。
這點水宛如甘露,吳民達抿抿雙唇,感激地向花玉貞點頭說謝。
「讓我留下來照顧你。」花玉貞突然說。
〔什麼?」吳民達沒听清楚。
「我說,讓我留下來照顧你。」
「不行。」吳民達臉上的笑容陡地不見。
「為什麼不行?你傷得那麼重,卻連一個家人都沒有出面來照顧你」
吳民達最不願想起他的家人,所以他馬上厲色打斷花玉貞︰[我只有朋友,沒有家人。]
阿達說他沒有家人,現在她也知道歐陽嬌容另外有未婚夫,花玉貞找了一個藉口,一定要阿達收容她;因為吳民達是她十四歲時就喜歡上的男人。人家說日久生情,只要她溫柔一點、體貼一點,說不定阿達會愛上她。
「我很怕羅雲天回來找我報復,我有家歸不得也是你造成的,而現在只有你的病房才是最安全的地方。拜托,讓我留下來,既可以照顧你,又能躲開羅雲天。」
「我們非親非故,讓你來照顧我,不但委屈你,而且我的同事們開慣玩笑,怕到時裴短流長、閑言閑語傳到你耳里,讓你不開心。」吳民達不敢享受這種溫柔的福氣,他婉轉地拒絕花玉貞的照顧提議。
「羅雲天不見了,他現在一定很不得將我當螞蟻一樣捏死。當初你說過要保護我的安全,是男子漢,就要對自己說過的話負責。」
「你誤會我的意思了。現在我沒有能力,就讓局里安排警察保護你的安全,等我傷好出院再由我和我同事接手。」
利用完了就要把她推來丟去!花玉貞很不滿意吳民達對她的安排,她脹紅了臉看著吳民達。
「另外安排住處,另外派人保護我,你不知道我最討厭去習慣新環境、去信任新面孔嗎?早知道,當初讓他殺了乾脆,一死百了,不用活著受罪。」
花玉貞那哀怨欲泣的神情,讓吳民達心里陡地冒出很重的罪惡感。
當初他的確拍胸保證保護她的安全,可惜羅雲天沒捉到,羅雲天跳窗前威脅花玉貞的話他听得一清二楚——[你出賣我,我一定回來找你。」那句話把花玉貞嚇得花容失色,站都站不住,他也看到了。
況且,花玉貞此次的表現好得沒話說,雖然她心里懼伯羅雲天,但在緊要關頭,她還是鼓起勇氣替他搶下重要的電腦。主嫌逃走是他們辦事不力,破了槍械和毒品案的功勞卻都算在他們頭上,花玉貞只得到不安和恐懼,太不公平了。人家說吃果子要拜樹頭,做人一定要知恩圖報,否則豈不和禽獸無異?
花更為不想軟弱無用地繼續站在阿達面前,她深吸口氣,毅然轉身就走。
「等等!哎唷」吳民達欲起身阻止花玉貞離去,不料卻不小心踫到傷口,讓他痛上加痛,痛得讓他不覺抽口冷氣。
花玉貞听到吳民達忍痛的抽氣聲,心軟停下。她記得當羅雲天的刀子刺進他的手臂、射入他的胸膛時都沒听到他喊叫一聲。花王貞一時心疼得喉嚨發酸,閉上眼楮深吸口氣,待冷靜下來,才緩緩回頭看著努力撐起半個身子的吳民達。
「你留下來。」這是吳民達誠心誠意的邀請。
「真的!?」花玉貞沒想到吳民達會突然改變心意。吳民達微笑點頭。花玉貞一時高興,臉上漾著如釋重負的笑容上前,彎腰對著阿達滿是胡渣的臉頰親吻一下。
「謝謝!我回去打點幾件行李馬上回來。」
為了不讓吳民達發現她臉上那股難以自禁的喜悅,她像風一樣很輕快地走到病房外面。吳民達則呆呆地伸手模過被貞子親吻的粗糙皮膚。
病房外的歐陽嬌容剛和未婚夫講完情話,就看到花玉貞走出病房。花玉貞臉上現出隱約的笑容,宛如她和未婚夫說話時一樣的輕松迷人(迷人是她未婚夫說的)然後就向著她走來了。
歐陽嬌容揚起英挺的眉,故意問道︰「貞子,什麼事讓你笑得那麼快樂?」
花玉貞坦白回答︰「阿達答應讓我留下來照顧他,你派個警察陪我回去拿行李好嗎?」
同樣是女人,歐陽嬌容當然看出「嬌柔但帶刺」、宛如紅玫瑰的花玉貞喜歡上他們放浪不羈、甚至逃避女人的阿達。她笑在心里,嘴上說︰「就我吧。我陪你回去,再送你回來,然後回局里簽到下班,時間剛剛好。」
「謝謝你。」花玉貞很感謝地笑了。
※※※
吳民達剛打過消炎止痛針正睡著,花玉貞躡手躡腳,小心放好行李,突然听到吳民達說了連串不清不楚的話,身上的薄被被他踢到腳下。
[這麼大了還說夢話。」花玉貞笑著,上前把被子輕輕拉到阿達胸口。
纏著繃帶的胸膛規律地起伏,健康黝黑的肌膚上布滿細細的汗水,吳民達又不滿地嗜噥了什麼,花玉貞低下頭湊到他的嘴邊听,只听到他凌亂地說著︰[媽的牌位——大姨太絕——我恨——]
病房里的冷氣很強,阿達額上卻流了一頭汗,這樣會感冒的。花玉貞用面紙先替他拭去汗水,忽然感覺阿達額頭有令人擔心的溫度,她柳眉不覺糾住眉心,再次伸手貼向阿達額頭。
[糟,真的發燒了!]
花玉貞急忙去找護士,護士眼楮掠過她焦急的臉龐,跟著她去病房察看,然後告訴看護的人說︰[把冰箱里的冰枕拿來放在病人頭下,保持病人干爽,小心別讓他著涼。一個小時後我會再進來量他的體溫。]
不是很會照顧人的花玉貞接下護士交下的功課,學電視上演的,不斷地替阿達擦汗、更換額頭上的毛巾。三、四個鐘頭後溫度總算降下來了,她雖然很累,但還是不敢閉上眼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