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最大的錯誤是沒有在容隱開弓之前就引火!他太好奇,所以把自己陷入了進退兩難的境地——他稍微露出破綻空門,容隱就會一箭射出來,而他手中的火折子卻沒有信心射出去!容隱之所以不射,他在等待聖香和畢秋寒回來反包抄!
容隱這一箭的機會如果射失,等李陵宴再聚集了殺氣可以再點火。
所以他不射。
他就用殺氣和煞氣逼迫李陵宴止步、僵持、不敢輕舉妄動。
他忍耐著沒有露出疲倦的神色,這樣的對峙太消耗他的生氣。他之所以盡量避免和人動手,也是為了這個原因。
他不知能掩飾到幾時不被李陵宴看破。
而李陵宴卻在估算聖香與畢秋寒為何不在陣中。
「點火!」聲音卻發自李陵宴身後的樹叢下。
「呼」地有一支火把亮起。
那人就在唐天書身邊,敲了他一個響頭,嘆了口氣說︰「听說你是軍師?實在太笨了,李陵宴既然遇到麻煩,你就該趕快逃才對。叫這麼大聲,嫌死得不夠快嗎?」
容隱的氣勢突然緩和了下來。
李陵宴輕輕嘆了口氣,「好可惜……只差最後一點點。」
他身後的唐天書已經被一個人抓住了,此外李侍御卻不見了。
抓住唐天書的人是畢秋寒,握住火把的人是聖香,聖香另一只手正在為南歌止血——他撲向李陵宴的時候,竟是頸項邊的血管被割開。如果沒及時發現,鐵定性命難保。
聖香笑眯眯地對容隱揮手,「容容我們回來了。」
容隱牽動了一下嘴角,算是笑了一下,「回來就好。」
「李陵宴你會為這家伙自殺嗎?」聖香指指畢秋寒手里的唐天書。
李陵宴柔聲說︰「不會。」
「那你還是趕快走吧。」聖香吐了吐舌頭,「像你這種全身長滿刺的家伙,我可不敢抓你,也不敢和你動手。反正今天你已經輸了,我們要收拾傷兵敗將,你要回去卷土重來,不如我們早點散了,以免浪費時間,如何?」
李陵宴笑得一雙杏眼彎彎,「久聞聖香少爺大名,果然名不虛傳。」
「早走、不送。」聖香笑吟吟地給他揮手,「等我下次有把握抓你的時候,可就不會對你這麼客氣了。」
「下次我會給你留一條命的。」李陵宴很是溫柔地說。
「啊,客氣客氣,我就笑納了。」聖香搖了搖袖子,不高興地說,「你還不走?」
李陵宴瞥了唐天書一眼,突然一笑,「下次我當救你。」說著他往黑暗林木深處掠去。掠去的剎那,身後隨上四道白影,去也去得聲勢不凡。
容隱這才長長地吸了一口氣。
他緩緩收弓,站好。
這時連畢秋寒都看出他臉上的倦色,「白大俠受傷了?」
聖香把南歌往畢秋寒手里一塞,「這家伙交給你。」說著他拉過容隱,往復真觀里去,邊問︰「聿木頭呢?」
「可能被困在第一層……」容隱進了復真觀尚未說完,就見聿修獨手支撐著傾斜的梁柱,滿臉堅毅之色,看見聖香和容隱進來,淡淡一笑。
「你放手吧,這道觀倒下也無妨,外邊的人都已撤走了。」容隱淡淡地說︰
聿修收手,一雙眼楮凝視著容隱,「受傷了?」
容隱搖了搖頭,困倦之意不斷上涌,「可能會突然睡去,不過不要緊……」說話之間他已經有些神志模糊,突然唇上貼起一層溫暖潤澤之意。他驀地睜大眼楮,只見聖香那雙笑嘻嘻的眼楮正在他眼前,還眨了眨,結結實實地親了他一口。
這下連聿修都怔了一怔,臉上本來無甚表情的表情驀然僵住!
聖香親了容隱一口之後放開他,看著容隱和聿修瞠目結舌的表情,突然忍不住笑出來,「我親了容容一口,哈哈哈……容容被我……」他佔到了天大的便宜,笑得直不起腰,「哎呀,你們的表情……給外面的人看見了一定笑死了……哈哈哈,哎呀容容被我強吻……我要告訴他們……」他笑到嗆著了,「咳咳咳,實在太好笑了。」
「聖香!」容隱驚愕過一陣便即淡然,他知道聖香是為他好,這個弱點絕不能傳揚出去,但看聖香小人得志,笑成那樣,也不免心生不悅,「事情過去了,便不要再說了。」
聿修這才回過神來,不以為然地搖搖頭,「李陵宴走了?」
「被我趕走了。」聖香得意洋洋地說。
如果沒有容隱那一箭的殺氣牽引了全局的注意,唐天書會被畢秋寒那麼容易手到擒來?更不必說李陵宴會屈居在聖香的小小威脅之下,令他失去信心的不是唐天書被俘,而是容隱一擊必殺的氣勢。但容隱自不在意究竟算是誰的功勞,冷冷一笑,「你和畢秋寒干什麼去了?」
「我們私會去了,本來打算私奔,但是最後還是決定回來拿錢。結果卻發現後院起火,不得不回來救火。」聖香笑嘻嘻地胡說八道。
容隱深沉地盯了他一眼,淡淡地道「你總是很不老實。」
「我哪有?我比容容老實多了,我哪里病哪里痛都是立刻說的,哪里像容容非要弄死自己才開心……」聖香不怕死地揭他瘡疤。
「出去了。」聿修不再理他們,徑自負手出去了。
唐天書被畢秋寒以劍刃架住脖子,他全身軟軟地不能反抗,但神態很是鎮定,並不驚慌失措。
「你是個癱子?」畢秋寒冷冷地問。
「你有眼楮的,何必問我。」唐天書含笑回答。
這位就是葉先愁的義子,尋找到樂山寶藏的唐天書。畢秋寒看了他好一陣,一字一字地說︰「我听說不能動武的人身上總有些機關。」
唐天書微笑地眨眨眼,「我身上如果有機關,就不會這麼輕易讓你抓住了。我保證我身上什麼都沒有,連一條鐵線都沒有。」
「我不信你如此信任李陵宴,跟在他身邊不做任何防備。」畢秋寒劍刃架住唐天書的脖子,他並不隨便動手去檢查唐天書是否真的全身癱瘓。此人和李陵宴一般狡詐多智,絕非輕易能制得住的角色,身上究竟有什麼機關暗器實屬難說。
「秋寒,你把南公子送回房間去休息。他流血過多,傷口並不嚴重,休息兩三天就無妨了。」一個人緩步向這邊走來,聲音溫和舒服得讓人疲憊盡消,「這位唐公子我來和他談談。」
畢秋寒對宛郁月旦凜然生起一股敬意,點了點頭,便自離開。
「小兄弟便是碧落宮宛郁宮主?」唐天書卻開口先問。
宛郁月旦微微一笑,答非所問︰「唐公子所練的是‘秋水為神玉為骨’……傳聞功成可以開山闢道,殺人于百步之外、化骨為無形的‘化骨神功’?」
唐天書一笑,「小兄弟身罹‘視滅’之癥,這一雙眼楮已經幾乎看不見東西了吧?」
宛郁月旦微笑,「看不見不打緊,只要還听得見、聞得見,唐公子呼吸綿密之處,這一身‘玉骨’奇草之香還是分辨得出的。」他手上不知何時拿著一枚小小的銀針,含笑說,「听說‘化骨神功’刀劍不傷穴道易位,惟有在大功將成之前全身化骨為玉,癱瘓難動。此時猶如破繭為蝶最是凶險,若在‘印堂’受激則前功盡棄終身癱瘓,不知傳言是否屬實?」他竟然听聲辨位,緩緩拿那銀針去刺唐天書的印堂。
唐天書大駭,他不帶護衛輕易被擒,純是對自己一身奇功極有信心。「化骨神功」刀劍不傷穴道易位,他本不當畢秋寒的長劍是一回事,但對宛郁月旦這有氣無力的一枚銀針畏如蛇蠍。這年輕人微笑如花,溫言細語,卻下手如此狠辣猶勝老江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