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千顏急急地在唐世齡的耳邊說︰「您啊,到了外面要記得您不是太子殿下了,不能動不動就拿出您在宮里的那套威風,否則就別想玩個痛快。」
唐世齡不高興地扁起嘴,也不反駁,算是默認了。
等到上了二樓,這里比起一樓就清靜一些,有店小二專門在這層樓伺候,看他們兩個小孩子上來,便走過來要趕人。
「坐在這里是要付茶水費的……」
方千顏翻手拿出一錠銀錠子,立即就堵住店小二的嘴。「我們不是要坐這層樓,我們其實要去三樓雅間,再把你們樓里最好吃的東西選上一、二十樣端過來。」
店小二是認錢不認人的,一見銀子竟然有好幾兩重,立刻就換上一副笑臉,「那二位樓上雅間兒請吧!」
唐世齡看到二樓有個變戲法的,剛從寬大的袍子里變出一只鴿子,他才驚奇地喊「啊,這鴿子是從哪兒來的」,就被方千顏給拉上二樓。
「殿下不必跟樓下那群人擠在一起看什麼變戲法,您若是想看,一會兒叫那個變戲法的到樓上來單獨給您變一遍就是。」方千顏進了雅間,推開窗子,外面的清風吹進來,他們所在的房間窗戶正對著樓後的街,和前街的熱鬧不同,樓後顯得較為安靜,但依舊是車水馬龍。
「殿下知道這邊是哪里嗎?」方千顏指著樓下問道。
「我怎麼知道。」唐世齡跪在窗邊的凳子上往外看,原來後面是一片很大的府邸院落。有很多的車馬經過這里都會停下來,絡繹不絕的有人在府門前進進出出,因為居高臨下,那片寬大的屋檐擋住了府邸的匾額,讓他猜不出這里是什麼地方。
方千顏笑道︰「這里就是攝政王府。」
「是唐川的家」唐世齡的臉色忽然凝重起來,眉頭皺得緊緊的,看著樓下的車水馬龍,冷笑道︰「都是來拍他馬屁的。」
「也不盡然。如今朝廷由他攝政,各部各級的官員每日都要到他府上來談公事,自然出入的人就多了。」她說道,「殿下再等幾年就可以坐在朝堂上听政了,到時候這些人都會去拍殿下的馬屁。」
「哼,牆頭草的臣子,本太子才不稀罕。」
這時候,店小二送來了十幾樣小點心,「兩位小斌客,因客人多,若是要等熱食就還得再等些時候。」
「沒關系,我們可以等,記得叫你們掌櫃的給我們做石烹牛柳和吊爐燒餅,哦,對了,還有豆腐腦,也一並做過來。」方千顏熟練的吩咐著。
唐世齡坐到桌邊,看著那一桌的各色小點,「這些東西會比宮里的好吃?」
「宮里的吃膩了,殿下總要換換口味吧。這些點心有很多是宮里吃不到的,有冰糖麻花,松子乳酪,蛋皮山楂卷,雲片黑雨糕,無論哪個都是這里的招牌。此地的廚師是樓主特意從雲疆、北燕和華嵐等鄰國重金聘請來的,所以各國的小吃點心這里都能吃到。」
唐世齡看到這麼多的點心已經胃口大開,立刻拿起筷子吃了幾口,接著連聲稱贊,「好吃!真好吃!本宮要打包回去,送給母後嘗嘗!」
方千顏連忙攔住,「千萬不可!殿下是個孝子,奴婢當然贊賞,但是咱們今日是偷溜出宮的,倘若讓皇後娘娘知道了,一定很震怒,以後殿下也別想出來玩了。」
唐世齡嘆口氣,「唉,那就算了吧。」他剛剛一口氣吃了七、八樣,現在有點吃不下了,又趴在窗子邊向下面看了一陣,忽然問︰「你說唐川會不會一輩子都當攝政王,不讓本太子當皇上呢?」
方千顏聞言一震,「殿下為何這樣說?按照詔河的皇室規矩,殿下十四歲就可以親政,殿下再等六年就好了。」
唐世齡一手托腮,「但是權力誰不愛呢?唐川真的舍得到時候把王權交給本太子嗎?」他默默坐了一會兒,突然跳起身說道︰「方千顏,本太子要好好練武!你說那唐川的兒子去東方世家練武了對吧?你的武功是誰教的?讓你師父入宮,本太子要跟著他練武!」
方千顏笑道︰「殿下要奮進了?」
唐世齡翻身跳下,昂首說道︰「本太子不但要習文,還要練武,本太子要讓天下人看看,到底這個天下是誰的,唐川的小兒子能做到的,本太子會做得比他更好!」
唐世齡的豪言壯語雖然說出去了,但是當晚他就發病了。
他在外面和方千顏跑了半日,又是出汗,又是曬太陽,還冷熱不忌的吃了一堆東西,脾胃失和,晚上吃不下晚膳,並開始嘔吐、冒冷汗,最後是上吐下瀉,小臉都沒了血色。
爆里急傳太醫,開了藥方,給他煎服,又用針灸之法幫他止瀉,折騰到半夜三更才總算是好了一些。
皇後得知消息急忙趕來,厲聲的問︰「殿下怎麼會突然病了的?是你們誰伺候得不好?還是御膳房的膳食不干淨?」
方千顏上前,主動跪下承擔責任,「娘娘,是奴婢的錯,奴婢今日帶殿下出宮去玩了一圈,殿下應該是累到了,又吃了些宮外的食物……」
「千顏……你怎麼這麼魯莽。」皇後看著她,眼神又是訝異又是責備,最後沉聲道︰「你跟本宮過來。」
方千顏跟隨著皇後,兩個人單獨進入一間無人的小書房。
皇後長嘆口氣,「千顏,本宮把你千里迢迢地調入皇宮,是看中你的機靈慧黠,讓你陪伴殿下左右。他向來是個孤獨的孩子,自幼沒了父親,疏于管教,才這麼頑劣成性,本宮是要你陪著他,想辦法將他引導到正途,不是要你害他。」
「請娘娘恕罪,奴婢知道帶太子殿下出宮實為大罪,但是殿下一天到晚關在這四方皇宮之內,眼界也不過是抬頭的這一方天罷了。殿下將來是要登基稱帝的人,應該胸懷天下,最起碼,應該知道他的子民究竟在過怎樣的生活,而他的敵人,又是過著怎樣的日子。」
「敵人?」皇後蹙眉,「你指的是誰?」
方千顏抬起頭,「娘娘難道不知道殿下現在最恨的是誰?」
皇後的臉色微變,「你是說……攝政王唐川?」
「是。」
皇後的身子輕顫,牙齒暗咬,半晌才迸出一句話,「這孩子,真傻!」
「殿下心中有個敵人其實並非壞事,這讓他能時常心存危機感,總比一天到晚只知道吃喝玩樂、過于安逸,要好得多。」
「住口!」皇後突然震怒,「千顏,你才幾歲?對這宮中的事能知道多少?對朝廷的事又能知道多少?唐川是朝中重臣,若非有他,這詔河的江山已經被別國覬覦去了。他是太子殿下最可倚重的臣子,不是殿下的敵人!」
方千顏伏地說道︰「是,奴婢知道錯了,奴婢一定會時刻提醒殿下尊重攝政王,不以攝政王為敵。」
皇後的喘息之聲微重,「千顏,若是太子殿下的心中只有攝政王,那才是眼界太低太窄,說到底,他們是君臣關系,能有多大仇恨?我們周圍的北燕、雲疆、天府,哪個不是國運正盛?論國力,詔河絕非最強,現在儲君又如此年幼,禁不起任何的變量,你是太子殿邊的人,要傳遞給殿下的任何東西,不能有一絲一毫的偏邪,否則就辜負了我將你帶入皇宮的美意,明白嗎?」
「是,奴婢明白,奴婢一定謹記娘娘的教誨。」
皇後娘娘又去看了唐世齡一會兒,見他沉沉睡了,吩咐宮中的人照顧好太子,便離開了。
方千顏守在唐世齡身邊寸步不離,唐世齡在半夜時迷迷糊糊醒過來,看到她趴在床邊睡著,便啞聲呼喚,「千顏,我要喝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