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子從良 第11頁

唐世齡卻緊握住他的手掌不放,歪著頭看向方千顏問︰「那日世子是用哪只手解了你的腰帶?是這一只嗎?」

屋中兩人一怔,都不知道該怎樣接他這句話,突然間,唐世齡的左手袖口一抖,掉出一把亮晃晃的匕首,唐子翼驚覺不妙,正要抽手,他卻出手如電,橫掃一削,霎時血光四濺,斷手飛出,唐子翼被瞬間襲來的劇痛擊得剛要張口痛呼,卻被唐世齡一把捏住了喉嚨。

瞥見唐世齡的眼眸泛著灰色的寒光,在他的瞳孔中,唐子翼看到了自己蒼白驚恐的臉。

「這世上肯為女子棄江山的人,有,但不是你,你怎樣欺負千顏的,本太子會十倍替她討回來!」他的右手模向腰間,陡然抽出一條細如銀線的長絲,圈住唐子翼的脖頸,用力一拉,唐子翼登時被這銀線拉得頸斷氣絕,鮮血噴出,噴了唐世齡一身。

唐世齡不去擦自己身上的血跡,瞪著在旁邊看呆的方千顏,沉聲道︰「還記得我怎麼教你的?要喊什麼?」

方千顏的嘴唇嚅了幾下,沙啞得說不出話來。

他厲聲說道︰「千顏,你還想不想幫我成大事?」他抬起手,將匕首在自己的左手手臂上狠狠劃了一刀,霎時鮮血如注,立時染紅了他半身。

方千顏狠狠咬住下唇,撲上去抱住他,奪過匕首往窗外一丟,又抓起凳子狠狠地砸開窗子,大聲喊道︰「快來人!有刺客!」

樓下隨同而來的侍衛听到呼喊奔上樓來,看到屋內的慘況人人呆住,唐世齡虛弱地用手指著被方千顏砸壞的窗戶,顫聲道︰「那刺客……逃下樓去了……」

說完,便昏厥在方千顏的懷中。

太子遇刺,勤王世子被殺,這件事立刻轟動京城朝野,雖然攝政王唐川極力將此事壓下去,但是登封樓畢竟是人來人往的大酒樓食肆,那一天侍衛听到呼喊沖上樓去,和滿身鮮血的唐世齡被人抬下樓來,以及九城提督派人封鎖登封樓,並運走唐子翼的尸首等一連串的事情,卻是有無數人都看到了,想瞞也瞞不住。

雖然大部分的人不知道受傷的和被殺的人是誰,但是畢竟出了這麼大的命案,登封樓在幾日之內便成了京城百姓茶余飯後的一大話題,人人都說,死的人身份不一般,受傷的人身份也不一般,因為九城提督立刻派人封鎖了京城所有的城門,挨家挨戶捉拿那名大膽行凶的歹徒。

若是普通凶案,豈會有這麼大的陣仗?

沸沸揚揚、吵吵鬧鬧了數日,這件事卻越來越離奇,因為始終沒有進展,而且據說這件事和皇家有關,官府已經禁止百姓私下議論,據說攝政王親自督辦這個案子;據說本來是入京為太子賀壽的勤王因為這件事闖了攝政王府,和攝政王翻臉了。

這件案子,究竟是怎樣的天大?會鬧到不可收拾的地步嗎?百姓們都在看。

第3章(2)

和外面的紛紛擾擾相比,宮中反而是安靜的。

唐世齡那日被救回宮中之後,太醫立刻來為他療傷,開了安神的湯藥,讓方千顏幫他服下。方千顏做為此事的唯一沒有受傷、能夠應訊的見證者,理所當然要被叫去問話,但是她守在唐世齡身邊,死活都不肯離開太子半步,唐川故而親自到太子的追雲殿來問話。

一番盤問下來,方千顏答得很簡單,「來人是從後窗翻上來的,出手極快,因為戴了面紗而看不清面容,殺了世子之後又傷了太子,因為听到奴婢的呼喊聲,他才返身逃跑。」

這樣的回答顯然不能令唐川滿意,但看方千顏一副嬌嬌弱弱,尚還驚魂未定的樣子,唐川並未過多的追問,只讓她先陪太子靜養幾日再說。

然後一連數日,唐川都沒有再來。

唐世齡那一劍的傷口很深,但所幸只是皮肉傷,沒有傷到筋骨,太醫的藥雖然止血很靈,但要養好那只手臂,也要不短的時日,所以每天都是方千顏親自幫唐世齡穿衣、喂飯,甚至還幫他沐浴淨身。

其實從那日回宮之後,他們也沒有正面談及那場命案,唐世齡貌似傷了元氣,見誰都是愛理不理,懶洋洋的不願意說話,方千顏就默默地陪在他左右,看似如常的吩咐宮內的人為太子準備一日起居,但是連靈兒都察覺不對勁,某日,靈兒小聲問她——

「方姑姑,你臉色很不好看,是不是太子給你氣受了?」

「傻丫頭,咱們做奴婢的,只有惹主子生氣,主子怎麼會給咱們氣受。」她努力擠出一絲微笑,自己卻也知道笑得很難看。

她實在是被嚇到了,她沒想到唐世齡能大膽到這種地步,在這個關鍵當口,不管不顧地殺了勤王世子,如果被勤王知道,別說聯手勤王對抗攝政王的計劃成泡影,就是攝政王也要全力以赴地對付他了。

她這幾日的沉默,更多的是對他在這件事上的獨裁的無聲抗議,雖然她知道他下這個狠手一半是為了自己,但是如此任性妄為,豈能完成他口口聲聲說的那件「大事」?

是夜,該為唐世齡沐浴了,但她今天神疲身倦,便對靈兒說︰「你去伺候殿下沐浴吧。」

靈兒紅了臉,「我……我還沒做過。」

「總有開始做的一日,今日就是了。」她命靈兒去唐世齡那邊。

但過了片刻,靈兒就苦著臉回來,「殿下說了,不要我伺候,讓我滾。」

方千顏長嘆口氣,心知他這又是在發孩子脾氣,只得起身去太子寢宮面對他,見他就坐在浴桶邊,嘴唇抿緊,唇角兩端皺成兩個死結。

她走過去,柔聲道︰「殿下,奴婢服侍您沐浴了。」

他睨了她一眼,默默起身,伸出雙臂等著她來寬衣。

方千顏只好為他月兌下一件又一件的衣服,以往月兌到褻褲的時候,他便自己動手,但今天他就那樣筆挺的站著,動也不動。

方千顏微微紅了臉,小聲說道︰「殿下,再站下去,水就涼了。」

他這才抬眼看她,啟唇問道︰「你怕什麼?」

「嗯?」她紅著臉,「奴婢雖然服侍殿下這麼多年,但是……」

「你怕我殺了他,從今以後就會殺人如麻了嗎?」他所指的「怕」原來並非是身上這一件褻褲。

方千顏的手僵在那里,半晌後才道︰「殿下,您還太年輕了……沖動行事,可能會毀了大事。」

「誰要是敢擅動本太子的人,我一定殺了他,這是本太子做人的原則。」他自行月兌了褻褲,坐進浴桶中。「千顏,我從八歲起就告訴自己,做人必須要狠心,一條人命算不得什麼,只要他擋在我面前、礙了我的眼,我就一定要除掉他!你是我的人,不必心疼心軟,我說什麼,你做什麼,眼下,還有件很重要的事要你去辦。」

「什麼事?」她被他說得有些頭暈。

這麼多年,到底是她還不懂他,還是他不懂她?第一次殺人,他竟可以做到這樣平靜,而她,卻遠比自己想的更怯懦。他說得對,她應該是堅定地站在他身邊的,無論那個擋路的人是誰,都必須除掉!

唐世齡用手指了指肩膀,方千顏走過去,墊上白手巾,給他輕輕揉著肩背。

「登封樓一定是唐川的地盤。」他斬釘截鐵地說。「出事兒之後,按說唐川應該立刻叫人封了樓,可是他寧可開著酒樓做生意,顯然他並不是真的在乎外面的風言風語,這件事兒,只怕他心中早就有數。」

方千顏渾身一震,「殿下是說,唐川能猜到是殿下殺了唐子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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