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有靈犀一點通 第1頁

楔子

深夜——

闃黑無光的東大街上寥無人聲,一名老者緩緩獨行。

老人看起來約莫六十歲,身形瘦小、頭發霜白,但走起路來卻步履輕盈、健步如飛。

老人穿著一身紅衣,但最醒目的卻不是他這一身突兀的衣服,而是他背上扛著的那個大布袋。

走到城中,不知是累了還是想到什麼事,老人突然停下腳步,放下布袋在街邊坐了下來,接著從布袋里取出一本厚厚的冊子,聚精會神的翻起來,嘴里還念念有詞。

「方子剛跟柳若秋——殷商商跟方子剛——咦,等等——不對啊,怎麼會同一個男人配給兩個女人——糊涂、糊涂!瞧我這老眼昏花,又搞錯了!」老人大嘆一口氣,又是一陣碎碎念。

老人手一伸,不知從哪里變出一枝筆來,往冊子上刪刪改改,看著冊子上重新配好的名字,這才滿意的點點頭。「這殷商商要配這個人才對嘛!」

展開笑,老人將冊子往袋子里一塞,隨即俐落起身。「看來,我得找機會重新綁紅線去了!」

看著緩緩露出魚肚白的天際,老人喃喃自語著,經過一夜未眠,老人臉上依舊神采奕奕,看不出半分疲色。

「走了!」

將布袋往肩上一甩,老人緩緩朝西街而去,微暗中矮瘦的身影越來越遠——

第一章

仲秋,天蒙蒙亮,萬藾俱寂。

錦城還沉浸在一片靜謐中,殷家大宅里的奴僕丫鬟卻已在灶房與膳廳間忙碌來去,忙著張羅老爺早膳慣吃的六菜一粥。

偌大的殷府廳堂別苑林立,除了假山流水、亭台樓閣外,偏院更有片寬廣的花園,遍植花草、群樹成蔭,殷老爺每天天色未亮即起,總會在偏院散步、沉思。

天露微光,兩抹身影一如往常,緩緩從偏院那頭朝膳廳而來。

年約五十開外的威嚴老者在前頭踱著慢步,跟隨在旁的是一名二十六、七的挺拔男子,話不多,總是安靜的听著老者說話,久久才簡短回應,偶爾露出深思的表情。

並肩而行的兩個男人一老一少,卻有著極為相似的面貌,就連清瘦高大、不怒而威的氣勢都如出一轍。

殷家兩兄弟中,殷拓風跟殷老爺較像,不僅個性嚴謹沉著、喜怒不形于色,就連早起的習性都如出一轍。

「爹,您今兒個可要參加一月一次的商會?」突然間,跟在一旁的殷拓風開口問。

「當然要去,那可是一個月一次的重要聚會。」殷老爺理所當然的回道。

「爹,今日可否由孩兒代替您去?」殷拓風突然開口要求。

「你?」聞言,殷老爺停下腳步,臉上浮現訝異神色。「這——」風兒做事向來果斷謹慎,但要接管殷家這麼龐大的家業,恐怕還不成氣候——

「莫非爹還不放心我的能力?」

「這——」被兒子這麼一問,殷老爺反倒語塞了。

看著眼前沉穩挺拔的兒子,眼神炯然堅毅,與他如出一轍的嚴肅神情,殷老爺臉上慢慢勾起一抹放心的笑容。

「若連你都不能放心,那放眼殷家大概沒有能讓我信任的人了。」

殷家是錦城數一數二的織錦名家,傳承了五代的織錦聞名天下,殷老爺把這個從祖先傳下來的家業看得比性命還重要。

一直以來殷家織錦生意始終是由他掌管,平時只讓兩個兒子跟在身邊見習如何做生意、學習商場上的往來應對,還沒打算這麼快讓他們獨當一面。

「我年紀大了,也該是讓你們準備接手了,做生意說難不難,但可也不是件簡單的事,你的資質若好,快則五年,慢則十年,現在不開始讓你學著去獨當一面,萬一哪天我倒下了,殷家世代的家業豈不垮在你們手上?」殷老爺意有所指的瞅了兒子一眼。

「爹,我不會讓您失望的。」犀利的眼神里,透露著一股決心。

「嗯。」點點頭,殷老爺突然有種如釋重負的輕松。

背負著殷家幾代的織錦盛名,肩上的重擔一直不敢放下,就怕有個閃失,現在有這麼個做事謹慎仔細的兒子,往後他總算可以喘口氣了。

「那麼,今日你就代我去商會,商會的人都認得你,我就不必出面了。」

「是的,爹!」

兩人沒察覺到方才交談的內容全被正好經過的小丫鬟听去,父子倆一前一後進了膳廳,但小丫鬟卻像是听到什麼天大的消息似的,一個轉身,火燒似的往西苑沖。

「小姐——小姐——您快起來啊,老爺他——老爺他——」

小丫鬟風風火火的沖進西苑的寢房,杵在床邊捧著胸口上氣不接下氣。

「出了什麼事?瞧你慌慌張張的?」

睡意猶濃的暖帳里,好半天才終于探出一張睡眼惺忪的小臉,還沒完全睜開的眸子睡意氤氳,被暖被烘得紅撲撲的臉蛋像是七月熟透的桃子。

「小姐,我剛剛在膳廳外听到了一個大消息,老爺今兒個要派大少爺去赴商會哪!」

一听到丫鬟初月帶來的消息,暖帳里那雙睡眼,像是被觸動某個機關似的,立刻彈睜得老大。

「你說什麼?我爹要派大哥去商會?」

天,這種事她怎麼不知道?

「初月,別在那愣著,快來幫我換衣裳、梳頭,我要去跟爹說,今兒個我要跟大哥一塊去。」

「喔,是!」

被主子這麼一喊,初月才如夢初醒般回過神,趕緊拿了件衣裳替主子換上。

打來熱水讓主子洗臉,將一頭睡得亂七八糟的長發綰成一個雲髻,還沒等她撲水粉、胭脂,剛剛還坐在銅鏡前的人兒早就一溜煙似的不見了。

一抹女敕綠宛如一陣旋風般卷入膳廳,正坐在大桌邊,捧著熱粥就口的殷老爺,手里的瓷碗差點被莽撞急奔而來的身影給撞翻。

「當心——」一旁的殷拓風連忙起身,伸手擋住妹妹收勢不及的身子。

「瞧你,老是這麼莽莽撞撞,難道你就不能規規矩矩的走路嗎?」殷老爺趕忙穩住手里的碗,不高興的數落道。

「是啊,商商,這粥燙得很,萬一燙傷就不好了。」一向嚴謹少話的殷拓風,對這個唯一的妹妹,眼神中流露一絲溫柔。

吐吐舌頭,商商偷覷殷老爺緊繃的臉色一眼。

「爹,人家有事想跟您商量。」

有事商量?

殷老爺斜睨著她,心里已有七八分明白。

他太了解這個古靈精怪的女兒,光瞧她眼珠子一溜,殷老爺就知道她又在打鬼主意。

「說來听听。」他不動聲色,慢慢端起粥喝著。

「爹,听說您今天要讓大哥去商會,我想——」商商扭著小手、咬著唇兒,支支吾吾的說。

「不準去!」

不等她說下去,殷老爺已經干脆俐落的一口回絕。

話都還沒說完,就踫了一記釘子,商商又氣又惱的跺起腳。

「爹——」

「你不能去!」殷老爺放下粥,一派鎮定的舉筷夾起小菜。「那是男人聚會的場合,辦正事的地方,不是你這種姑娘家該去的。」

「我當然知道那是辦正事的地方,所以我才要去啊!」商商急急說道。「在那里可以見到很多鉅賈名流,這對以後做生意很有幫助——」

「姑娘家能嫁個好丈夫,有個衣食無缺的歸宿就夠了,學男人做什麼生意?」殷老爺抬起頭,不高興的瞪著女兒。

「爹,您觀念太八股了,誰說女人不能做生意?古今不也有很多女人做起生意有聲有色,完全不輸給男人,況且——」

「夠了、夠了!別再多說了,我不會答應的,你用不著浪費唇舌。」殷老爺以手扶著額際,一手趕忙揚起制止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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