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我要賭的是──你必須讓賭仙點頭嫁給你。」
嫁給他?
四方翟赫然一驚。
他生性玩世不恭、游戲人間,要他娶一個女人回家,豈不形同拿石頭砸自己的腳?
「這只是個賭局,你大可不必認真。」看出他的驚駭,冷玉不慌不忙的解釋。
「你的意思是──我只要能贏就好?」他不必真的把麻煩娶回家?一抹邪魅笑容從俊美臉孔上浮現。
看來,這個白面書生就算讀了一櫃子聖賢書,跟他也是一樣半斤八兩,滿骨子的壞。
「這可是你說的!」冷玉把責任撇得干淨俐落。
「我賭!」四方翟快意仰頭大笑。「那就一言為定了!」
冷玉笑意加深,清朗的眼底像是有抹不明所以的東西一閃而逝。
「賭注呢?」四方翟不忘最重要的事。
冷玉的清冷眸光定在他腰際那塊琥珀配飾。
「就賭你腰間那塊琥珀。」
只把玩過那麼一回,愛玉成痴的冷玉就此念念不忘,非得到這塊琥珀不可。「這琥珀──」四方翟一詫,遲疑沉吟半晌。
這塊琥珀為松脂歷經千年凝結風化而成,茶褐色的琥珀看似不起眼,但其質地溫潤剔透,舉石就光,整個珀石散發出一種奇異的芒光,見過的人皆愛不釋手。
他早該知道依冷玉這文人性格且愛玉成痴的習性,要的絕不會是銀兩。
但這琥珀可是他費盡千辛萬苦輾轉從西域買來的,據說全天下只有這麼一塊,色澤、透度、渾然天成未經過切工的環形,可是絕無僅有的稀世珍寶。
就算拿天下跟他換,他都不會割愛。
但現下,賭的可不只是琥珀,而是男人的面子與尊嚴,況且,他的對手只是一個女人,他有必贏的勝算。
大掌豁出去似的往桌上一拍。「只要我輸了,這塊琥珀就歸你所有,若贏了的話──」俊美的臉上浮現一抹壞壞的笑。
「如何?」冷玉閑適挑眉。
「我要你男扮女裝游城一圈。」光想那畫面就足夠教人大快人心。
「可以!」冷玉胸有成竹的搖著扇對他綻開笑。「那我就等著來拿琥珀了。」
冷玉倏然收扇優雅起身,白面如玉、束發頂冠,一身銀白衣衫的身形顯得清逸修長。
看著清瘦的身影消失在花廳外,四方翟不由得在心底冷笑。
好個狂妄的家伙,看似溫文儒雅口氣卻不小,要贏走他的琥珀?下輩子吧!
「公──公子,您確定真要去找賭仙賭一把?」
見客人走了,一群走狗支支吾吾的欲言又止,在此刻充分顯現出平時仰承主人福澤的忠心,每一張臉孔上淨是擔憂。
「怎麼?你們怕她的招牌被我給砸了?」四方翟狂放的大笑。
「不是的,我們就怕公子──會輸啊!」
笑聲戛然而止,四方翟臉色大變的收起仰天狂笑的態勢。
「你們這是看不起我?」
「不是的,公子,是──是那賭仙從不曾輸過,公子的勝算不到一成!」阿七小小聲的說。
「凡事總得有第一次嘛!」
邪魅的眸染上了笑意,兩片輕佻揚起的好看薄唇不懷好意的驟然笑開了。
「公子,您要三思啊,萬一賭輸了──」他們現在的日子逍遙得很,跟著主子天天四處吃喝玩樂、游山玩水,可不想多伺候一個女主子。
「你們好大膽子,竟敢咒我。」四方翟毫無威脅性的笑罵。
「不是的,奴才們是擔心公子降低了身分,區區一個女人罷了!」
「公子,一個女人不值得您浪費時間。」
「是啊、是啊──」話頭一起,一群應聲蟲忙不迭附和著。
四方翟好笑的掃視眼前一群奴才,閑適挑眉問︰「方才唾沫橫飛的快把‘區區一個女人’捧上天的是誰?」
一群奴才頓時啞口無言,你看我、我看你,莫不尷尬狼狽。
「別淨在這發愣,去查查那女人的底細,不管是大的小的,只要是關于她的,全都給我找回來。」
「公子,您──您說什麼?」查底細?
一群走狗茫然怔了怔,像是突然耳背,紛紛遮遮掩掩的挖起耳朵想听明白些。
苞著吃喝玩樂習慣了,一時之間要替主子辦正事,這群平時自詡為走狗的奴才還當真有點不知所措。
「發什麼愣?還不快去,要我這塊寶貝琥珀被贏了去,我拿你們是問!」
「是,公子。」
一群走狗吠了幾聲,便爭先恐後的奔出門去挖底細。
雜沓的腳步聲逐漸遠去,廳里剩下一片前所未有的安靜。
端起桌上那壺上好的碧螺春替自己倒了一杯,他閑適的輕啜細品著融入舌尖的茶香與回甘,眯起眼沉吟思索著。
依他看,這賭仙不過是手段高超一點的女騙子罷了,一干凡夫俗子竟被她唬得一愣一愣的。
他倒要看看,這個比他名氣還大、名聲比他還響亮的女人,到底是什麼三頭六臂?!
***
「一張畫像?」
四方翟瞪著手里的女人畫像許久,不悅的目光緩緩投向身旁一干走狗。
「是──是的。」原本興高采烈等著領賞的一干走狗,瞧見主子鐵青的臉色,笑容登時僵在臉上,隨即一個個噤若寒蟬,連大氣都不敢吭一聲。
「你們給我看那女人的背干嘛?我要看的是臉!」四方翟動氣的怒罵。「花了三天時間,你們就只找出一張只有背影的畫像?我花錢養一群飯桶做什麼?」
常言道︰「知己知彼、百戰百勝」,但這群飯桶卻只弄來一張不濟事的背影畫像,他依舊連那女賭鬼的模樣都不知道。
「回──回公子,這──這賭仙神秘得很,平時不輕易以真面目示人,這張畫像我們可是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拿到的。」
一群走狗結結巴巴的解釋,只差沒跪到地上去磕頭請罪。
平時的四方翟溫和得像是沒半點脾氣,可以任這幫奴才搭肩稱兄道弟,可當板起臉嚴厲起來,可是讓人驚怕得連石頭縫都想躲進去。
「你們的意思是說──拿回這樣的東西夠了不起了?」四方翟的聲音極輕,卻讓一干走狗嚇得臉色直發白。
「不,不是的,公子。」一干走狗頭搖得只差沒飛出去。
「你們拿出的九條牛跟兩只虎只有這麼點本事?連這種小事都辦不妥當?」
「公子,有了,我想到那賭仙家里是開賭坊的,爹娘平時都跟一群賭徒混在一起。」狗子建功似的急忙說道。
那女人家里是開賭坊的,爹娘還都是賭徒?
四方翟嘲諷一笑──這家人還真是一門英烈啊!
「就這麼多了?」四方翟斜睨著狗子。
「就──就這麼多了!」
才剛得意翹起幾寸狗尾巴的狗子,被主子冷眼這麼一掃,立刻成了喪家之犬,連氣都不敢多喘一下。
「你們還真好意思回來見我!」四方翟咬牙切齒的吐出話。
「公子,奴才們這就去找,請公子再給奴才們一點時間──」一群走狗慌張說道。
「不必了!」要他再等上個三天,他可沒那個耐性!
修長的身軀霍然起身,把身旁一干走狗給嚇了一大跳。
「公子,您要去哪?」
見主子頭也不回的往外走了,一干走狗慌慌張張的跟在後頭。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昂然身影頭也不回,只丟來令人匪夷所思的一句話。
英挺修長的身軀走遠了,一干走狗還在後頭你看我、我看你,丈二金剛模不著腦。
「公子──是不是想去抓老虎?」
許久,其中一人才終于不確定的小小聲吐出一句。
其余幾人紛紛納悶搔著腦袋,一缸子腦漿半天還是擠不出個結論來,只能勉為其難的囁嚅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