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時的盈盈伶俐勤勞,但思想仍不月兌十四歲小泵娘的稚氣單純。
「是沒有,不過──看起來也沒順眼到哪去!」她小聲嘀咕著。
不知怎麼的,她總覺得這財神爺來得不太尋常,而且渾身散發著一股她無法形容的──危險氣息。
第一眼,她就對這個男人沒有好感──即使這人俊美出色得堪比潘安再世。
「會嗎?我倒覺得這人看起來挺俊美的。」
喝!
一轉頭,不知何時,盈盈也跟著攀上了窗台,一張發亮的小臉痴痴的望著賭桌上,正被雲老爹、雲大娘大肆搜刮油水的財神爺。
「唉呀,你這麼大剌剌的,不怕被人瞧見?」
仙仙趕緊把發傻的盈盈拉下窗台,氣急敗壞的壓低嗓門吼道。
「有什麼關系?」盈盈愣愣的問。
「關系可大了,你可是個姑娘家耶!」仙仙氣得吹胡子瞪眼。
現在時局混亂,家里開的還是賭坊,平時出入的都是三教九流,她的保命守則第一條就是︰上賭坊的非奸即惡,一不拋頭露面,二絕不靠近一步。
她爹娘少根筋,但她可不能也跟著糊涂,盈盈才十四歲,她這個當表姊的有責任保護她。
盈盈勤快有余、戒心不足,怕是被人給賣了,還傻傻的替人數銀子,光看她瞧那財神爺的神情,就知道她滿腦子裝的全是不切實際的念頭。
「喔!」盈盈似懂非懂的應了聲。
「喔什麼喔,快走啦,開飯時間快到了,那一大灶的飯還沒端進飯廳哪,別讓一屋子財神爺跑了!」
「知道了!」這下,換成盈盈拉著仙仙往灶房沖。
一提到財神爺,這小丫頭似乎特別來勁!
「開、開、開!」
另一頭的招財進寶廳里,依舊充斥著沸沸揚揚的吆喝聲,一群賭客熱血沸騰的圍在桌旁,等著雲老爹開出最後一把。
「霸子一對,通殺!」
最後一把骰子開出,一桌白晃晃的銀子,被笑得合不攏嘴的老夫婦全兜進袖袋里,在一片的慘嚎與嘆息聲中,四方翟卻絲毫沒有一絲心疼,臉上依然掛著悠然自適的笑,沒有走人的意思。
今兒個帶來的三十兩銀子已經輸得差不多,一旁的小辮子著實按捺不住,在主子耳邊悄聲嘀咕著。「公子,還玩?幾天來您已經連續輸了快百來兩銀子了哪!」就算當冤大頭也總有個限度吧?!
依主子的個性,向來只有佔別人便宜的分,何時給過機會讓旁人佔丁點便宜?
「這叫放長線、釣大魚!」四方翟神色自若的一笑。
釣魚?他們不是來賭錢的嗎?跟釣魚又有何干系?
這下,小辮子更是一頭霧水。
「各位,也是正午時刻了,各位肚子也該餓了吧,不嫌棄就在舍下吃個午膳,等填飽肚子再回來繼續啊!」雲老爹豪氣的招呼著一室賭客。
「財公子,您快往這邊請!」未等其他賭客動作,雲大娘已經俐落領著四方翟快步往飯廳走。
幾天來,雲大娘可在這位公子哥身上撈了不少油水,自然獨厚這尊鍍金的財神爺。
財公子?
小辮子愣了下,左右張望四處瞧,一時間沒弄清楚這位大嬸叫誰?卻見自家主子已經從容跟上了步。
這賭場里誰也不管誰姓啥名誰,反正走進雲家賭坊這道門,每個人一律都是財神爺。
進了飯廳,只見廳內放了幾張方桌,幾樣分量驚人的菜皆用大鍋盛著放在另一處矮桌上,看似簡單無奇的菜色,倒是飄散出一股令人垂涎欲滴的香氣。
幾天來,每到中午這賭坊就會招呼賭客們午膳,看起來普通的菜色手藝倒是出奇的好,連四方翟吃慣山珍海味的一張刁嘴,都忍不住贊不絕口。
「財公子,來,多吃點,吃完再繼續把銀子掏出來──不,是再試試手氣玩幾把。」
差點說溜嘴,雲大娘連忙藏起貪財的嘴臉,格外殷勤的招呼四方翟落坐,還添了碗幾乎快尖到下巴的飯,唯恐他吃得不夠飽,銀子掏得不夠快。
「謝大娘。」四方翟扮出無害的笑容,把向來大剌剌的雲大娘迷得七葷八素。
才剛拿起筷子,廳外開始涌進一波又一波的賭客,一下子原本安靜的飯廳吵雜得活像是市集,搶食的搶食,狼吞虎咽的狼吞虎咽,熱鬧得很。
四方翟謹慎的觀察了下情勢,擱下飯碗,悄悄朝一旁餓死鬼似的,已經吃得碗底朝天的小辮子道︰「替我掩護著,我要到里頭去探探。」
「公──公子──」沒經過主人允許,偷偷進人家家里不好吧?
嘴邊黏滿飯粒的小辮子咽下嘴里的飯菜正想開口,主子眨眼間卻已經失去了蹤影。
***
趁著搶食的一片混亂,四方翟很快閃出飯廳,動作迅速俐落的往院內而去。
進了院內,完全是普通人家的簡單擺設格局,但地方小雖小,倒也整理得雅致干淨。
不過這地方雅致是雅致,就是屋檐、屋梁矮了點,高大的他幾次不小心撞疼了腦袋,因此還打翻了放在屋角的爐灰,沾了滿身的髒。
在屋內探了半天,實在看不出個所以然來,那個傳說中的賭仙也不見個影,整個屋內靜悄悄的一片,著實教人納悶──
背對著門口的高大身影太沉浸于自己的思緒,就連門外一個縴細身影舉著棒子躡手躡腳的朝他逼近,他都沒有察覺。
身後的突襲者來到他身後,毫不猶豫的高舉棒子,狠狠往他的腦袋敲下去。
靶覺到身後那股直逼而來的不尋常肅殺氣息,四方翟反應敏捷的迅速回頭,及時躲過幾乎可以敲破腦殼子的粗棍。
「你做什麼?」
四方翟怒喊出聲,完全忘了自己才是闖進別人家的不速之客。
「你是誰?闖進來想做什麼?」雲仙仙仰頭瞪著眼前高大的陌生男子,手里握著棒棍,一副隨時想再送上一棍的態勢。
雲仙仙保命守則里的第二條︰先下手為強、後下手遭殃!
亂世里凡事多提防就對了,寧可多一分小心,不容多一分大意。
「咳──我是賭坊的客人,我想找茅房,迷了路。」扯謊對四方翟而言輕而易舉。
方才差點被暗算的驚駭退去,四方翟的情緒漸漸冷靜下來。
一個小不點?
帶著幾分輕蔑,他目光倨傲地打量眼前這個個頭嬌小,儼然像個使喚丫頭的人兒。
除了那張圓圓的臉蛋、圓圓的眼楮以及勉強過得去的櫻桃小嘴外,其余一點特殊之處都沒有。
他的目光從頭到腳鉅細靡遺的打量,目光掃過她身上一襲尋常人家的紫色碎花棉布襦裙裝扮,發髻上同花色的羅帕,以及半隱在裙下的繡花鞋──
他駭然盯著那雙腳──她竟然還有雙完全沒有纏足的大腳丫!
「怎麼樣?看夠了沒?」雲仙仙的臉色比腳上的髒鞋好看不到哪去。
這丫頭個頭小雖小,脾氣卻大得很,活像顆小而嗆辣的朝天椒。
但四方翟睥睨瞅著她望,擺明了不把她放在眼里。
「你又是誰?」他倨傲反問。
「你管我是誰!」雲仙仙沒好氣的說。「反正這里是私人宅邸,你不能進來,請你出去!」
「听說賭仙就住在這兒?」四方翟听若未聞,目光自顧往屋子另一頭探著。
雲仙仙疑然審視他半晌,突然從他的衣著以及腰間那串價值不菲的配飾認出他來了──他就是那尊她娘恨不得迎回家供奉的財神爺。
現下正是午膳時間,他不去吃飯跑到這來瞎晃做什麼,一副鬼鬼祟祟的樣子,八成有什麼企圖!
她沒有猜錯,從他的五官輪廓看來,這人果真是個俊美好看的男子,只是怎麼臉上──瞥及他的臉,她幾乎不禁想笑出聲,但終究還是忍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