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方翟心頭一凜,臉色沉了下來。
「老爺說咱們的幾家米鋪已經快無貨可賣了,正急得不知如何是好呢!」丫鬟一五一十的說道。
「知道了,我這就過去。」
點點頭,四方翟嚴肅應道,與平時輕佻浪蕩的模樣截然不同。
「我先去處理這件事,其余的回來再說。」說著,四方翟便快步踏出廳去。
一群平時老跟在主子後頭,像堆跟屁蟲似的走狗,硬生生止住腳步,乖乖待在原處不敢跟上前。
他們知道主子平時吃喝玩樂比誰都擅長、權謀使計比誰都精,但一旦辦起正事可嚴肅得很,跟平時熟悉的主子完全不同。
看似只知吃喝玩樂的公子,其實是四方家主掌龐大生意的操控者,就連以做生意起家的四方老爺,都對兒子的生意頭腦跟膽大心細的經營手法佩服不已,所有生意上的大小事全憑兒子決定,這是外人所不知道的秘辛。
「爹!」四方翟走進大廳,四方老爺正在里頭焦急的來回踱步。
「翟兒,你說說,現在可怎麼辦才好,咱們的船翻了,現下幾家店鋪米倉里的米已經所剩無幾,大概只能再撐半個月,商船來回起碼也要兩個月時間,下個月初還要交給福員外一千石他每年固定賑濟窮人的白米,這下若交不出東西來,賠錢事小,就怕咱們四方家的商譽全毀于一旦──」
「爹,別急,這事我會處理。」
「喔?你想到法子了?」四方老爺眼中登時散發出希冀的光彩。
「沒有。」四方翟干脆的說,俊美臉孔突然勾起一抹諱莫如深的笑。「不過您放心,這事絕不是問題。」
***
「累死我了!」
盈盈拎著菜一進門,把菜籃往地上一丟,虛月兌似的往旁邊的椅子一攤,有氣無力地捶著酸痛的雙腿。
「走了一整個早上,街上都走遍了還是買不到米!」盈盈細聲細氣的抱怨著。
正在捻豆莢的仙仙聞言轉過頭來,蹙眉瞅著盈盈道︰「你在開玩笑?京城這麼大怎麼可能買不到米?」
「是真的,每間米行都說沒米可賣,你說怪不怪?」
沒米可賣?
仙仙蹙著眉沒吭聲,卻還是覺得這是盈盈懶得大老遠扛著那麼重的米回來的借口。
「怎麼辦?米桶里的米大概只夠吃個三天,再買不到米,我看中午賭客只好吃肉填飽肚子了。」前一刻還愁眉苦臉的盈盈,下一刻又天真的開心笑了。「不過現在吃肉比吃米飯容易,以後阿福總算可以理所當然的吃肉了──」
「那只畜生已經不在家里了。」仙仙悻悻然打斷她。
「喔,我差點忘了。」盈盈嘆了口氣,喃喃自語道。「不知道阿福現在在四方府里過得好不好?!」
托著下巴,盈盈又對著空氣發起呆來,但臉上卻不時浮現起傻笑,不知道想的是誰。
「那只該殺千刀的畜生走了最好,省得我心煩。」口是心非丟下一句,仙仙把捻好的豆子丟到灶炕上,便轉身走出灶房。
平時總覺得自己忙得跟什麼似的仙仙,突然變空閑起來,信步走到後院,看到空蕩蕩的院落,突然發現這里像是少了什麼──
對了,是阿福,那只天理難容的畜生。
往常它叼著偷來的肉填飽了肚皮,總愛躺在這里曬太陽、睡大覺,現下這只狗飛上枝頭變鳳凰,進了有錢有勢的四方府,大概有最上等的山珍海味可以偷,怕是連想都不會想起她這個殘暴的主子吧?!
不知道阿福現下在四方府可好,不知道有沒有因為又偷肉吃被人給毒打,或者被什麼人給折磨得奄奄一息──
敝哉,好不容易才解決了心頭大患,怎麼她竟會莫名其妙想念起那只,老愛偷偷模模溜進灶房里偷肉吃的畜生?
那個狂妄高傲的四方翟,一看就知道是個極度奸詐、狡猾、壞心腸、沒有半點耐性的男人,或許那家伙長得是好看了點、笑容迷人了點、舉止比尋常男人尊貴優雅了點──
等等,她這是在做什麼?對一個高傲狂妄到極點的混蛋歌功頌德?
仙仙急忙打住腦子里的念頭,心驚發現自己竟然能這麼鉅細靡遺的描繪他的一切,好像是已經把他烙印進了腦袋瓜里似的。
甩甩頭,她心驚驅走腦海中莫名的念頭,用力搓搓竄起一大片雞皮疙瘩的手臂往門外走去。
今天不論做什麼都不對勁,她還是出門去買米好了!
一上了街,仙仙發現許多人都聚集在街邊,交頭接耳抱怨著今天連一粒米都買不到,仙仙不信邪跑遍了每一家米行,發現真的買不到一粒米,閑言閑語倒是听到不少。
這些謠言全部歸納起來就是︰四方家把城內所有米行的米全收購走了,害得百姓無米可吃。
「豈有此理!」仙仙咬牙罵了句,義憤填膺的立刻往四方府沖。
越過市集,拐進另一條酒樓、妓院林立的街,不經意一抬頭,發現她要找的人就一派悠哉的坐在酒樓里,正跟一群走狗吃喝說笑著。
急急拉回腳步,她立刻轉頭沖進酒樓,一路直奔樓上。
「四方翟!」
听見這個熟悉的聲音與咆哮的氣勢,四方翟用不著轉頭就知道來者是誰。
「別來無恙啊,悍丫頭。」桌邊的俊美男子慵懶勾起笑。
看到眼前笑得迷人無害的四方翟,一副事不關己的模樣,更教仙仙火冒三丈。
外頭一堆人正餓著肚子,這位不知人間疾苦的大少爺、為富不仁的奸商,卻還有興致在這吃吃喝喝,他的心若不是黑的,就是鐵鑄的。
「別裝作一副無辜的樣子,外頭有多少人正餓著肚子你知不知道?」仙仙氣急敗壞的罵。
「我知道啊,所以剛剛派人送了幾簍包子去給街邊的乞丐了。」四方翟綻放著慈善的微笑。
「少跟我要嘴皮子。」仙仙惱紅了臉怒罵。「別以為我不知道你肚子里正打著什麼鬼主意。」
「喔?說來听听。」四方翟饒富興味地挑起俊眉。
「你收購全京城的米打算壟斷米市,好趁機大肆哄抬米價,趁機賺上一大筆黑心錢!」
四方翟擱下手里的酒杯,好整以暇打量眼前氣急敗壞的小人兒──噴火的閃亮雙眸、氣鼓鼓的緋紅雙頰,一張嘟起的粉女敕小嘴。
突然間他發現,這悍丫頭似乎也不算太不起眼,起碼氣呼呼的模樣──還挺動人的。
有一剎那的時間,他竟然失神了好幾秒,目光盯住她紅撲撲的臉蛋忘了移開,直到那雙利劍似的目光刺醒了他。
「你的判斷完全合情合理,不過──作為一個商人,我沒有必要向你解釋賺錢的手段。」四方翟笑得比狐狸還邪惡。
「你──」仙仙氣炸了,一巴掌就要揮過去,卻被他動作俐落的閃過,一時收勢不及,整個人狼狽跌趴在桌子上,把桌邊一干走狗嚇得做鳥獸散。
氣急敗壞的急忙想起身,整個身子卻冷不防被一只扇子給牢牢壓住,看似單薄的折扇力量卻出乎意料的驚人,讓她完全動彈不得。
區區一只扇子就把她制伏,這讓仙仙生氣又丟臉。
「放開我!」她惱怒的不斷掙扎,貼在桌上的臉蛋漲得通紅。
「你這莫非是在求我?」壞胚子突然間湊近她耳邊,邪惡的對著她的耳朵呼熱氣。
原以為她會厭惡得竄起渾身雞皮疙瘩,誰知竄起的,卻是一股陌生而又詭異的酥麻與戰栗,沿著她的耳垂、頸子,一路爬向她的每一吋肌膚。
這種陌生的感覺讓仙仙好害怕,好像身體再也不听使喚,會隨時潰散在空氣中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