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然轉身走出門外,果然就見到久違不見的阿福坐在門邊,即使明顯胖了一大圈,但仙仙仍一眼就認出來,它的確是阿福。
「阿福?」仙仙小心翼翼的喚了聲。
要換做以往,怕是這只沒規矩的狗早就撲上來,用兩只沾滿泥巴的狗爪子弄得她滿身髒,但現在,阿福卻乖乖端坐在地上,用一種讓人忍不住想好好疼惜一番的無辜、乖巧眼神凝望著她──
仙仙實在太震驚了,整個人像是被定住似的,好半天一動也不能動,許久才終于邁開步子,一步步走近阿福,用一種像是哄三歲小孩的語氣道︰「阿福,好久不見了,我知道你在四方府里日子肯定過得不好,不過沒關系,現在回到咱們自己家來就別客氣,今兒個盈盈炖了肥軟的大蹄膀,又香又軟又好吃,快去吃啊!」仙仙催促著,但怪的是往常一听到肉就開始流口水的阿福,竟然依舊乖乖端坐在地上一動也不動。
眼前的景象讓仙仙慌了,但還是故做鎮定,繼續拿出下一個計策,這只狗她最了解了,骨子里的劣根性豈是那麼容易根除的?!
「阿福,你大概離開家太久,忘了灶房怎麼走對吧,來,我帶你去,咱們去偷塊好吃的蹄膀,就像你以前那樣,別客氣,想吃就盡避叼,我絕不會罰你的。」
阿福乖乖跟著她一路走到灶房,一進門,就聞到一股撲鼻的香味,一大鍋油亮肥軟的蹄膀就擱在灶炕上。
「阿福,想吃吧?別客氣,快去叼一塊,就當我什麼都沒看見。」
仙仙催促著,但拚命舌忝著口水的阿福卻反倒一坐了下來,仰頭一臉期待的望著她,像是等著她替它拿塊蹄膀似的。
她鉗愕、震驚、呆愣、不敢置信的盯著阿福,重新上上下下把它瞧了個仔細,確定它真的是阿福,不是四方翟那混蛋找來想蒙混的騙術。
但──這怎麼可能?
餅去她也曾費盡心思想教好這只狗規矩,奈何這狗貪吃成性,又頑劣狡猾,根本難以管教。
但顯然,她錯了,四方翟那家伙比她有辦法得多!
木然盯著阿福許久,仙仙雙腿一軟,在阿福跟前癱坐下來,爆出悲不可遏的大喊。「天哪,他們到底對你做了什麼?」
***
仙仙坐在院子里,無精打采地盯著腳邊的阿福,而懶洋洋趴在地上的阿福,也用一雙昏然欲睡的眼不時瞅著主子看。
雖然是同一只狗,但仙仙知道,現在的阿福已經不是阿福了,它乖得完全不像只狗,倒像個听話的奴才。
雖然仙仙想逃避,永遠也不要面對四方翟,但她知道事情總要做個了結,一天不讓那家伙死心,他的威脅就會永無止境的糾纏著她。
不由自主的,四方翟那張狂妄邪魅的俊臉又浮現腦海,用那副既慵懶又狂妄的神情睨著她,嘴邊勾著抹囂張的笑!
恍然入神不知多久,仙仙才整個人驚醒過來,發現自己竟然在想那個惡劣的混蛋,臉蛋還莫名奇妙一片紅通通的。
她難不成吃了盈盈的口水,沒事發起痴來?!
甩開腦子里糾纏的身影,仙仙以破釜沉舟之勢拉開嗓高喊著。「盈盈!」
「仙仙,什麼事?我正忙著和面團呢──」不一會兒盈盈跑來了,有半張臉都是面粉。
「你的臉──」仙仙指了指她的右邊臉頰。
「喔!」盈盈意會過來,趕緊伸手拍去臉頰上的面粉,但用力過猛,反倒把沾滿袖子的面粉揚得滿天飛。
「咳咳咳──別拍了,我要你替我到四方府跑一趟。」仙仙掩著鼻子嗆咳道。
「四方府?」
登時。盈盈的眸子大亮,忙不迭點頭。「好啊,我立刻去!」
像是四方翟已經站在四方府大門等著她,盈盈不一會兒就將自己打理得干干淨淨,帶著仙仙交付的使命出門去。
另一頭,才剛從外頭回來的四方翟听聞丫鬟來報,立刻笑著揮手道。
「快讓她進來。」
連打三場勝仗,四方翟的心情自然是格外的好,一見到丫鬟領來的盈盈,立刻送上一個斗大的迷人笑容。
「盈盈姑娘,好久不見了!」四方翟的笑臉迎人,教盈盈受寵若驚。
「四方公子,別來無恙──」盈盈紅了臉,羞答答的瞅著他,完全忘了自己是來干嘛的。
「盈盈姑娘,你今天的來意是?」見她傻呼呼一個勁的盯著自己瞧,四方翟只好開口提醒她。
「喔,我差點忘了──」盈盈不好意思的搔搔頭,一五一十的傳達道︰「仙仙姑娘要我前來轉達四方公子,請四方公子于三日後到雲家賭坊見她。」
「喔?」她終于心服口服認輸了?一抹勝利的得意笑容自嘴角泛起。
「仙仙姑娘說,四方公子進雲家賭坊必須要頭不頂天、腳不落地,只要您辦到了,就能見得著她。」
四方翟臉色瞬間一變。
這個可惡的女人哪有半點誠意想見他,壓根是變相的刁難他!
「我會如期赴約的。」咬牙吐出話,四方翟接下了戰帖。
「太好了,那我這就回去稟告仙仙姑娘。」盈盈福福身,高高興興的走了。
「公子,您確定真要去?」一旁小辮子的聲音驚醒了他,這才發現自己已經快把椅子的把手給握斷了。
「豈能讓那女人把本公子瞧扁了?」他咬牙切齒道。
「可是──頭既不能頂天、腳亦不能落地,這豈不是要公子飛進去?」阿三搔著腦袋不解的說道。
「可不是嗎?公子既不是蒼蠅更不是蚊子,怎麼能飛──」順子的話在觸及主子冒火的黑眸後,立刻自動消音。
「我要能飛天遁地,還用得著養你們這些飯桶嗎?」四方翟冷冷吐出話。
頓時,一旁的四人面露窘色、啞口無言。
「公子,醉仙樓的雪花姑娘托人送了封信來。」小丫鬟手里拿著封書信。
雪花姑娘?四方翟蹙著眉接過信,才不過幾個月功夫,他竟然連這個京城名妓的模樣都記不起來了。
要不是她送來這封信,他還當真忘了之前他們正打得火熱。
打開信一看,里頭全是些纏綿又哀怨的思念字句,看得四方翟直擰眉頭。
「扔了!」隨手將信一揉,毫不留情的丟給一旁的狗子。
「公──公子?」狗子一臉的不知所措。以往公子不是對雪花姑娘趨之若騖,捧成手心里的寶一樣嗎?
「耳朵聾了?」四方翟不耐的朝狗子掃來一記白眼。
「沒聾、沒聾,奴才這就去處理!」捧著團皺紙像是捧著一塊黃金,狗子誠惶誠恐的沖出去。
坐在太師椅上,四方翟的眉頭緊蹙得可以夾死蒼蠅了,偏偏腦子里卻沒有半點頭緒──腳不能著地、頭不能見天,這算是哪門子的測試?怕是皇帝老子都沒她那麼多嚴苛規矩。
頭疼歸頭疼,但書齋里還有一堆帳冊等他看,雖然他看似只會吃喝玩樂,不過那只是為了明哲保身才刻意塑造的假象,畢竟處在亂世,鋒芒太露只會惹禍上身。
他是個聰明人,懂得過快活日子比較重要,不會讓自己沾惹麻煩。
「我去靜靜,你們別跟來。」郁悶丟下一句話,四方翟逕自轉身進書齋去了。
這麼一去,他足足兩天沒再出來。
眼看著成堆的帳冊都快看完了,賭仙出的難題卻還是沒解開來,眼看著明天就是最後期限,他卻完全無計可施。
正煩悶得無處可發,外頭傳來吵吵嚷嚷的聲音,不一會兒狗子斗膽跑了進來。
「公子,外頭──外頭有個老叟說要見您。」狗子小心翼翼說道。
「沒見到我在忙?」四方翟不悅的瞪住狽子,大手一揮。「不管是誰,把他轟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