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了,你出去吧!」她輕語道。
「是。」福六趕緊轉身,退出房去。
雪白柔荑從容不迫地將銀票收進袖袋里,柔弱無骨的身子往貴妃椅一躺,準備好好地迎戰這浪蕩貝勒。
站在門外的元琰不耐地蹙起眉,見進去好一會兒的福六出來,正要問個分明,就听到門內傳來一聲呢噥軟語,好听得像是要酥人筋骨。
「貝勒爺,請進!」
他就說嘛,有錢能使鬼推磨,更何況是這些送往迎來的煙花女子!
緩緩揚起一抹得意的笑容,元琰示意小祿子在門外候著,理了理長衫,邁著從容的步子走進房里。
房內,暗紅色的紗幔披垂、交錯在裹著朱漆的梁柱間,營造出一種綺艷而慵懶的氣氛,讓人恍然有種闖進不真實夢境的錯覺。
而一名絕世美人就側臥在窗邊的一個貴妃椅上,旁邊有個小丫鬟畢恭畢敬的侍候著。
方才嗅到那股帶著墨與花香的氣息更濃了,像是醉人的酒,讓他醺然欲醉。
他帶著不帶酒氣的「醉意」審視她。
蛾眉淡掃、朱唇艷紅,肌白如雪近乎剔透晶瑩,臉蛋兒半垂,輕覆在額上的發半彎如月,慵懶任如雲發瀑半遮面,那風情,迷煞人也!
一襲紅色繡花肚兜外罩著薄如蟬翼的罩紗,那極其張狂冶艷的紅,襯托出她滑膩如羊脂般的肌膚,以及縴合度的窈窕曲線。
雪白的藕臂支著螓首,腰肢軟若柳枝,一雙穿著精致繡花鞋的小腳優雅交疊,讓人沖動地想月兌下她的鞋,看看里頭那雙小腳,是否一如她的主人那般完美無瑕。
見識過各色美女無數,元琰卻仍忍不住為眼前的人間絕色暗自喝采。
只可惜,這絕色美人臉上卻不見半點笑容,淡漠的眼神、美艷的臉龐,帶著幾分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
原來名聞京城的名妓沐雪荷,竟是個冰雪美人!
他微微眯起眼,見過美女不計其數的他,目光卻突然被定住,怎麼也移不開。
不知怎麼的,他竟覺得眼前這張臉蛋有幾分眼熟。
剎那間,他仿佛以為看到「她」,只除了眼前這張臉蛋上不是嫣然甜笑,而是難以親近的冷漠。
這是除了畫中佳人外,第一個讓他有不尋常感覺的女人,好像——他有多熟悉她似的!
沐雪荷眼兒慵懶一掃,飽滿豐潤、紅艷似火讓人恨不得嘗上一口的唇兒微啟,好听得像是玉珠兒掉落盤中的聲音滑出口中。「貝勒爺,您不單純是花三百兩銀子來看我的吧?」
帶著幾分揶揄的聲音驀地拉回他的神智,元琰挑了下眉,直盯住她看。
像是看出他目光里的譴責,沐雪荷不勝柔弱的解釋。
「妾身身體不適,無法起身恭迎,還請貝勒爺恕罪。」半躺在椅上的身子柔弱無骨,一雙美眸卻像帶刺似的盯視著他。
好個目中無人的女人!元琰面色帶笑,卻在心底暗暗低罵一聲。
「無妨,雪荷姑娘躺著就行了,本貝勒知道有些習慣一時之間改不過來。」他意有所指的說道。
「貝勒爺說得是,原來這方面的習性我們這麼相近?!」沐雪荷不疾不徐地回敬他。
怔了一下,元琰的俊臉隨即勾起帶有幾分贊賞的笑。
好一副伶牙俐齒!
他當然知道名聞京城的四大名妓是賣藝不賣身,為了給她難堪,才故意譏諷,沒想到這女人也不是省油的燈!
「外傳雪荷姑娘真性情,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教人開了眼界。」元琰褒中帶貶。
「貝勒爺過獎了,外傳貝勒爺英挺出色、風流倜儻,今日一見您廬山真面目,才明白何以京城里的名門千金,連矜持都不顧也要追逐您。」沐雪荷一張利嘴也不遑多讓。
這女人不但目中無人,還膽大包天,連他堂堂多羅貝勒的私生活都敢拿出來說項,根本是不把他放在眼里。
眼底才剛竄升起怒焰,但隨即又熄滅,取而代之的是一抹饒富興味的笑。
很好,有意思,他欣賞這個女人!
「你雖然身處青樓,對外頭的事,倒也知道不少!」元琰贊許一笑。
她知道的豈止這些?
「我還知道貝勒爺鐘情美人圖。」沐雪荷慵懶地睨視著他。
聞言,元琰忍不住仰頭大笑。「我真是小看了你,你的身價絕不只三百兩。」
「雪荷還沒謝過貝勒爺,既然貝勒爺出手這麼大方,雪荷合該也要回份薄禮才是。」嘴角噙著抹讓人猜不透的淺笑,倚在貴妃椅上的人兒慵懶起身。
冷艷的面容倏地綻開一抹絕美的笑容,連情場老手的元琰都不由得呼吸為之一滯。
「屏兒,準備紙墨。」她軟聲吩咐道。
「是,小姐。」小丫鬟熟練地備好紙墨,整齊地擺放在桌案上。
絕色佳人緩步走向幾案,她優雅的步伐、柔軟的腰肢,像是被風吹動的垂柳款擺,顯得那般飄逸輕盈。
他的目光像是被綁架似的,怎麼也移不開。
緩緩在幾案後落坐,一雙雪白柔荑執起筆,毫不猶豫的蘸墨開始作畫,行筆竟如水上行舟般輕盈俐落。
低垂的臉蛋專注得教人連呼吸都停住了,就怕驚擾了她。
「好了。」
滿意的審視一笑,佳人緩緩擱筆,讓丫鬟把畫吹干、卷起。
「這是雪荷的一點心意,還望貝勒爺不嫌棄。」
接下那卷畫,元琰的目光仿佛被她神秘的眼神定住了。
「據傳雪荷姑娘畫技精湛,今日有幸獲得贈畫,本貝勒不虛此行!」
「貝勒爺客氣了,希望您會喜歡。」
「那是一定的。」
待他回府好好瞧瞧這花娘的技藝如何,若過得了他這一關,那她自是替他重繪那張美人圖的不二人選。
「雪荷今兒個身體不適,就不久留貝勒爺了,屏兒,恭送貝勒爺。」她不露痕跡的下逐客令。
「雪荷姑娘,後會有期。」他勾起迷人的一笑。
換作其他的姑娘,定會被這抹好看的笑容迷得神魂顛倒,但沐雪荷卻不,她最討厭的就是這種自恃甚高,將女人踩在腳下的男人。
冷睨著他,美麗的唇角忽地飄上一抹猜不透的笑意。
不由自主多看了幾眼,元琰才告辭而去。
拿著畫卷出了四季樓,坐上了貝勒府的氣派軟轎,元琰迫不及待的立刻展圖一看。
當他的目光觸及紙上的墨跡,登時怔住了。
紙上不是傳說中栩栩如生的美人圖,而是——一只烏龜!
愣了片刻總算回過神,元琰咬牙切齒的罵︰「該死的女人,竟拐著彎罵我是王八!」
元琰忍不住怒火中燒,紙上那只龐大又笨拙的烏龜也像是在嘲笑著他。
看著氣著,半晌後,他卻突然笑了。
好個聰明又刁鑽的女人,他還當真是小看了她。
貝著抹饒富興味的笑,元琰在心底宣告——
若這是戰帖,那他接下了!
第三章
「這就是你去四季樓換回來的——一只烏龜?!」
一堵高大挺拔的身影佇立在貝勒府書齋里,饒富興味地端詳一幅「名貴」的收藏品。
「嘖,三百兩銀子哪!」
去,這家伙簡直是哪壺不開提哪壺。
原本倚臥在紫檀長椅上的俊美男子立刻瞠開眼,沒好氣的賞他一記殺人眼神。
「元珣,你不開口,沒人把你當啞巴。」元琰咬牙切齒地迸出話。
說起這只烏龜,他至今還滿肚子氣,他猜想︰戴了綠帽都沒昨兒個花了三百兩換回一只烏龜窩囊。
「沒想到普天下還有女人能給元琰貝勒鐵板踢。」元珣暗暗竊笑,還不忘給他揶揄一眼。
「元珣,你想找死不急著挑今天。」元琰恨恨地瞪著這個向來只會扯後腿的弟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