斑大的身影遽然止步,逢喜措手不及,整個人硬生生撞上主子硬梆梆的鐵背。
「城主……您記得就好。」逢喜捧著紅腫的鼻頭,很識相的趕緊噤口,不敢再多嘴。
「你回去睡吧,這里暫時沒你的事。」他還得去應付那煩人的胖丫頭。
擰著兩條快變成麻花的眉峰,歐陽琖再度邁開步伐。
而逢喜則帶著一臉悲憤的神情,目送主子英挺的身影消失在長廊另一頭,不舍全寫在臉上。
向來意氣風發的城主,曾幾何時受過這種委屈啊?
說來說去,全都是那個多管閑事的胖丫頭害的。
總有一天,他一定要替主子討回這一口氣!
第三章
莫名其妙的,郝曉曉突然打了個又重又大的噴嚏。
她揉揉鼻頭,用力吸氣,心底有種說不出的古怪感覺,好像有人在罵她似的。
但一個噴嚏怎麼可能打斷她首次當師傅的興奮心情。
郝曉曉站在門邊,睜大了眼楮,聚精會神的往外眺望。
突然間,瀟灑修長的身影出現在眼簾,郝曉曉立刻高興的朝他招手。
「歐陽公子,快、快過來!」她高喊著。
「嗯。」歐陽琖來到習武場,只見郝曉曉臉上正掛著抹傻呼呼的笑容站在門邊等著。
他環顧周遭一眼,偌大的練武場半個人都沒有,在冷冽的清晨中更顯寂寥。
「歐陽公子,我們今天就從基本功練起,你不用擔心,這個一點也不難,我來示範,你跟著我練。」郝曉曉轉身有模有樣的劈開馬步。
「不用了!」歐陽琖意興闌珊的出聲阻止她。「妳有什麼厲害的功夫,趕快使出來吧!」
聞言,郝曉曉站起身,愕然盯著他半晌,突然了解的笑了。
「歐陽公子,你這樣是不行的,沒先練好基本功,怎麼能心急著想學武功呢?要知道練功可不比吃飯喝水,進了口就能立刻填飽肚子,而是得按部就班、一天天累積精進的。」郝曉曉的語氣帶著安撫孩子的溫軟。
她那抹心無城府的笑容有點刺眼,卻教歐陽琖剎那間閃了神。
「沒關系,我來教你。」見歐陽琖僵立原地遲遲沒有動作,郝曉曉干脆跑了過來,熱心抓起他的手演練一遍。「就是這樣,不難對不對?」
握住他的那雙白胖小手,像剛出爐的包子熱呼呼的,軟綿綿的觸感十分好模,而他的手就像里頭的肉餡,乖乖蟄服其中,甚至忘了抽開——
肉餡?他在想什麼啊——歐陽琖懊惱的暗罵自己。
他有些氣悶自己像個三歲孩子般任她擺布,煩躁的將掌心順勢往外一推,不小心竟使了幾成真氣,遠在門外的瓦盆應聲而倒。
陡然響起的碎裂聲,在清晨中听來格外清晰。看著碎裂一地的碎瓦片,歐陽琖責怪自己實在太沉不住氣。
「你——」郝曉曉瞠目結舌的看看他,又看看門外一地碎瓦片。
郝曉曉用力搖搖頭,告訴自己這是不可能的,他看起來太優雅、太斯文了,這樣的男人,讓人完全無法把舞刀弄棍的事跟他聯想在一起。
「你會武功?」
「武功?不,我怎麼可能會武功?那瓦盆大概是恰好被風吹落,師傅不必大驚小敝。」
這聲師傅,把郝曉曉叫得全身輕飄飄,一下子什麼都忘了。
「我就說嘛,你怎麼可能會武功嘛!」郝曉曉尷尬的哈哈大笑,以為自己不自量力,竟在關老爺面前耍大刀。
看她一副傻呼呼的天真模樣,憋了滿肚子悶氣的歐陽琖,竟突然興起作弄她的念頭,好教訓一下這個自以為厲害的胖丫頭。
「師傅,徒兒還不曾見過您的絕頂武功,不知可否讓徒弟開開眼界?」
「你想看?」郝曉曉這個人向來直來直往,完全不懂什麼叫含蓄。「沒問題,我就來表演幾招吧!」磨著小胖手,完全被設計的小人兒躍躍欲試中。
「還請師傅為徒兒露一手了。」歐陽琖微微躬了身,一抹詭笑從唇邊泄出。
「你等等,我去準備一下!」郝曉曉咚咚咚跑了出去。
準備?這胖丫頭還真煞有其事似的,不過是幾招三腳貓功夫,哪還需要那麼大費周章?
不一會兒,郝曉曉回來了,手上沒帶刀棍,只在腰間掛了個葫蘆。
他盯著那只葫蘆,心里納悶著,這胖丫頭葫蘆賣的是什麼藥?
「我要開始!」第一次在陌生人面前露一手,郝曉曉的心情倒真有點緊張。
她深吸一口氣,拿起掛在腰間的葫蘆,仰頭喝了一大口,一股甘甜醇厚的滋味涌進喉嚨,緊張的情緒頓時松懈下來,血氣開始運行到全身。
郝曉曉手一抬,腳步開始搖搖晃晃起來。
她喝了什麼?怎麼看起來像喝醉似的,不但連站都站不穩,眼神更渙散得像是神智不清——
然而心里的疑團,在歐陽琖見到她開始展開的招式後,立刻就明白了。
是醉拳?
看似凌亂、毫無章法的武步跟招式間暗藏著巧妙,郝曉曉圓潤的身軀卻出奇靈活,不按牌理出牌的招式柔中帶剛、能攻能守,相當奧妙。
雖然此乃武學上鮮少人練的醉拳,不過這胖丫頭明顯的火候還不夠,勉強只能算得上雕蟲小技罷了。
瞧她那副得意的樣子,若不好好給她個教訓、挫挫她的銳氣,怎能出心里的一口怨氣?
歐陽琖唇邊掛著抹無害的笑,卻趁著郝曉曉彎腰轉身時,不動聲色地將掌中真氣朝她一使。
圓滾滾的小人兒突然被這股強勁的真氣推倒,整個人像是被扔下鍋的燒餅,狠狠貼上地面。
「師傅,妳沒事吧?」
歐陽琖臉上噙著抹興災樂禍的笑,故作關心問道。
「我——我沒事!」郝曉曉狼狽的爬起來,模了模紅通通的鼻子,羞得滿臉通紅。「別擔心,這只是先暖個身,沒事、沒事!」她趕緊抹去滿臉的土灰,想竭力維持自然。
奇怪,今天是怎麼一回事?她怎麼好像真的喝醉了一樣,連站也站不穩?
好不容易有機會在徒弟面前大展身手,卻發生這種糗事,臉實在丟大了。
「那就請師傅快開始吧!」歐陽琖忍著笑,一本正經地道。
「好、好。」單純的郝曉曉不知災難就在後頭,還興致勃勃地拿起葫蘆喝了一口酒,強自鎮定的擺開架式。
孰料腳才一跨開,整個人竟又莫名其妙的跌個四腳朝天。郝曉曉捧著摔疼的,一副像撞鬼的表情左右張望著。
「師傅,您這又是在暖身嗎?」歐陽琖故意問道,心中卻在暗自竊笑著。
「對,暖身、暖身!」郝曉曉手忙腳亂才剛起身,下盤卻莫名一軟,整個人又摔了一跤。
她忍著痛,急急忙忙想爬起來,卻立刻又跌坐回去,來來回回摔到最後,她已經狼狽的想喊救命。
她筋疲力竭的坐在地上,已經是灰頭土臉,全身都在疼。
歐陽琖看著全身無力坐在地上的胖丫頭,大口大口喘著氣,臉上全都是土灰,這下總算出了一口怨氣,心里暢快得不得了。
「太邪門了。」好不容易總算站穩了,郝曉曉又驚又疑的喃喃嘀咕,以為自己撞邪了。
「師傅的醉拳果然不同凡響,可說是驚天動地、雷霆萬鈞啊,徒兒可真是大開眼界!」歐陽琖故意以無比驚奇的口吻說道。
這番話說得郝曉曉又羞又窘,恨不得立刻鑽進老鼠洞里躲起來,但為了面子,只能佯裝若無其事。
看到她一臉莫名其妙,又是尷尬卻又得強自鎮定的表情,歐陽琖越來越無法控制。
不行,他已經快忍不住了——
俊臉上的優雅線條痛苦扭曲著,兩頰開始累積起笑氣,眼看即將失控,他只得趕緊以輕咳掩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