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等他離開房間,渾身僵硬隨時準備迎戰的紫茉一怔,直到沉穩有力的腳步聲逐漸遠去、再也听不見,她才像個泄氣的氣球頓時癱軟在地,方才大膽對抗他的勇氣全都消失無蹤。
她木然轉身坐上床,曲起雙膝抱住自己,將自己緊緊縮成一團,卻止不住渾身顫抖。
這男人是惡魔——他是惡魔!
緊咬著唇,用盡所有的氣力才止住幾乎泄出口的嗚咽,她絕對不會在他面前示弱,更不願意讓他听到她的哭聲,那只會讓他嘲笑她、輕視她,將她當成一個卑微的可憐蟲。
她已經一無所有,不能連最後的骨氣都失去。
她僅剩下的,就只是這一點微薄的希望跟傲氣而已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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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小姐、夏小姐——起床了,你該上學了!」
彷佛來自雲端的另一頭,一個遙遠而縹緲的呼喚不斷傳來,干擾了幾乎想沉睡至死的紫茉。
她不想醒來,但肩膀上持續的搖晃逼得她不得不睜開酸澀的雙眸。
盯著頭頂上那張熟悉的臉孔,好半天,她才想起自己身處何方。
「夏小姐,你該上學了。」何嬸輕聲說道︰「司機在外頭等著呢!」
司機?他速囚車都替地準備好了?紫茉在心底冷笑。
「我不想去。」她遽然翻過身,將自己埋進被團里。
「可是先生說,你今天得去新學校報到,要我叫你起床,千萬別讓你遲到。」何嬸不清楚關先生跟夏小姐之間的事,只是听從吩咐罷了。
「新學校?」聞言,紫茉整個人跳了起來。
那個男人又自作主張替她轉學?難道他非要將她逼進深丘絕壑不可?
遽然沖上她腦頂的憤怒,迅速又無力地消退下來。
有什麼好驚訝、好憤怒的?她早從踏進這棟屋子那一刻起,就全被掌握在他手里、任他操控了。
她只是不明白,為什麼關爸爸要將她交給這個男人,明明知道關驥的恨之深,連帶痛恨所有一切跟關爸爸有關的人,卻完全沒問過她的意願,就擬下這種視同出賣她的遺囑?
這一刻,她對關爸爸不免也有些怨言了——
在關驥眼中,她幼稚得就像個小女孩,他從來不屑正眼看她,也壓根不關心她,更正確的說,他恨不得能徹底忽視她、假裝她完全不曾存在。
背上她這個累贅唯一的好處,就只是獲得遺囑的繼承權罷了!
「我、不、去!」她咬牙切齒擠出一句。
「可、可是,先生說,如果你不去,他會親自回來送你去。」猶豫半晌,何嬸才支支吾吾的說道。
這男人,簡直可恨到難以形容,但紫茉知道他這個人絕對是說一不二,她再怎麼跟他作對,也懂得權衡事情的利害關系。
她只得勉強爬起來,宛如一具行尸走肉地盥洗、換衣、然後下樓,連早餐都沒心情吃,就逕自拎著包包走出大門。
門外,出乎意料的竟沒有監控她的保鏢,帶著幾分狐疑的上了車,司機像是早已得到交代似的逕自開車出大門。
她不知道下一個新學校是哪間,也沒興趣問,她知道讓自己好過一點的方法,就是當個不多話的傀儡女圭女圭,隨她的主子高興怎麼支配她。
閉上眼,昨晚她哭到睡著,連晚餐都沒吃,現在眼楮腫得跟兩顆核桃一樣,連她也不敢面對自己不忍卒睹的模樣,索性消極面對等一下即將到來的例行轉學生介紹。
「夏小姐,到了!」
司機的聲音,驚醒半夢半醒間的紫茉。
拎著包包,她懶洋洋的下車,不絕意一抬頭,校門口斗大的字教她頓時驚跑了滿腦子瞌睡蟲。
這是……她原本的學校?!
她急忙回頭,司機早就將車子開走了,她又驚訝又狐疑的站在門口許久,不敢相信那個冷酷的關驥,竟會將她轉回原來的學校?!
他為什麼要這麼做?
她完全猜不透這個深沉的男人,一時之間,竟說不出此刻在心頭激烈洶涌的是錯愕還是悸動,更不知該相信這是一場夢,還是另一個別有所圖的詭計?
但無論如何,站在這夢想中的宏偉校門前,望著來來往往的學生,她那快凋零的心像是重新注入一股新的希望,一種對生命新的期待。
宏亮的鐘聲突然響起,平穩低沉,卻是那樣深刻有力的回蕩在心底,她舉著飄忽的步伐,像是即將踩入陷阱似的,小心翼翼走進偌大的校園。
半個鐘頭後,當她重新踏出學務處,手里拿著一份新生資料跟體檢表,那種像是重生的感覺,讓她終于綻開一抹多日來不曾出現的笑容。
只是,一抹疑問卻自始至終沒有從心中移除。
上完下午的課回到家,只見何嬸已經在廚房里忙進忙出。
帶著份難得的好心情,紫茉逛進廚房里才發現流理台上擺了好多食材,就算要喂飽十個她都不成問題。
「何嬸,你怎麼煮這麼多菜?我一個人怎麼吃得完?」紫茉瞠眸驚呼。
「先生今天要回來吃飯。」何嬸抬起頭一臉笑意的告訴她。
必驥晚上要回來?
不知道為什麼,乍听到這個消息,她的心跳竟莫名的漏了一拍。
這是來到關家老宅這麼久以來,他首次回家吃晚飯。
餅去他不是工作就是應酬到將近深夜才回來,每次听到他走過門前的腳步聲,她總會偷偷打開房門,一嗅到空氣中的淡淡酒味,她就知道他是應酬去了。
她以為有人能陪她一起在家吃晚餐,將會是永遠也不可能實現的天方夜譚,她甚至有了不該有的期待與雀躍——
「真是太陽打從西邊出來了。」紫茉一臉故作輕松的開玩笑,想掩飾心中那股波動。
「可不是嗎?」何嬸也笑著回道,又趕忙把調好味的牛肉放進烤箱里。
紫茉幫不上忙,兄能趕緊離開廚房,以免妨礙了何嬸準備晚餐。
第六章
夏紫茉若有所思的走進後院,乘著傍晚的涼風坐上秋千輕輕蕩著,享受微風吹拂著臉、滌淨一切煩惱的感覺。
自從關驥警告她不許動那片玫瑰花後,她就不太願意踏進這里了,她討厭他眼中那抹被她侵犯私人領域的警戒與防備。
沒想到這段時間以來,那片經過她修剪過後的玫瑰已經重新長出女敕芽新葉,看起來顯得生意盎然。
不知怎麼的,她竟又想起那夜關驥沖進房興師問罪的不尋常眼神。
直到現在她還是完全無法理解,看似對什麼都冷漠不在乎的他,竟會對這片荒廢的玫瑰花園如此保護,儼然像是多麼重要的東西。
看著在晚霞映照下的玫瑰花叢,她的思緒不知不覺越飄越遠——
必驥一進家門,發現整個家里安靜得沒有一絲人息,眯起眼,他的臉色頓時沉下來。今天已經夠累了,他沒有多余的體力去應付一個小麻煩。
放下公事包,他跨著大步來到她的房間,門也沒敲的逕自打開門。
丙然不出他所料,整個房間空無一人,怒火開始在他掩不住疲憊的眸底竄升,煩躁的松開幾顆扣子,他遽然轉身就往樓下大步走去。
在廚房找到何嬸,他冷靜的嗓音透露出一絲慍怒與焦急。「何嬸,小姐呢?」
「她、她在後院。」何嬸被臉色不善的關驥嚇了一跳。
後院?他一言不發地轉身大步往後院走去。若是她又敢動那園玫瑰一片葉子,他發誓一定會把她那多管閑事的小腦袋給扭下來,讓她悔不當初。
拉開後院的白色紗窗門,他的目光凌厲的掃向那片玫瑰園,不過出乎意料的,玫瑰園跟上回看到的一樣,只是長出不少葉子,看樣子應該是沒再被動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