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來比一場。」緩過氣,她堅定宣布。
從她簡單到幾近一目了然的眼神中,馮篤看出她可笑的意圖。
「我不玩那種東西。」他鄙夷的勾勾唇。
「別逃避,這事早晚都該解決。」她握緊小拳頭,眼中盡是不容動搖的決心。
「沒什麼事該解決的。」他冷淡別過頭,擺明了不想搭理她。
明明是張這麼嚴肅苛刻、不近人情的冷臉,偏偏放在他的身上卻是那樣極富魅力。
「有,你把我當仇人!」她委屈控訴。
「你是我的員工。」他故意把手里的卷宗拿得老高,想忽略眼前咄咄逼人的小臉。
偏偏上頭的字卻像是成群出走的螞蟻,在眼前到處亂跑、亂爬,擾得他眼花撩亂、一個字也看不進去。
「我希望我們能化敵為友,就像以前那樣兩小無猜。」有了友誼,離愛就不遠了!她陶醉想道。
她承認自己有點奸詐,為了追求愛情不惜使出近水樓台先得月的老套計謀,但沒有人會明白,馮篤對她的意義是何其特別,值得她不顧一切追求。
「我們都不是小孩了。」童年歲月已經離他們太遙遠了。
「友情也可以轉化成愛情……」驟然接觸他驚愕的目光,她趕緊改口︰「我只是打個比方啦!」
不肯承認「愛情」兩個字讓他莫名亂了心跳,他故意擺出一臉不耐煩。「化敵為友,這就是你的賭注?」
「沒錯!」她堅定揚起下巴。
「我考慮一下。」他別開頭,思緒紊亂,難以做出決定。
「別閃閃躲躲像個懦夫!」她一把搶過他的卷宗,逼他面對她。
懦夫?
馮篤頓時臉色大變,牙齒磨得喀喀作響,這個膽大包天的女人,不但抽掉他手里的卷宗,還嘲諷他是懦夫?
他這個人有度量、夠沉得住氣,偏偏最恨被人給看扁!
他討厭賭,但他知道,要徹底擺月兌她所帶來的毀滅效應,唯有豁出去了。
倪必舒看著眼前這個陰晴不定、面色鐵青,好像恨不得把她剁成肉醬再包成水餃喂狗的男人,突然間有點不確定,自己的犯上會不會惹怒了他?
兩代恩怨,該值得賭上自己的飯碗吧?她不確定的揣測道。
雖然就一個老板而言,他太挑剔、太嚴苛,但他付薪水相當慷慨,有這種不可多得的老板,值得她珍惜自己的飯碗。
她腳底慢慢竄起涼意,開始懊悔自己太過沖動、說話無禮、不經大腦之際,他卻突然開口了。
「怎麼賭?」他的眼楮深沉黝黑,胸有成竹的眼神好像已經勝利在握。
他接受挑戰了?
「麻將。」她吞吞口水解釋道。「我們各找一人當牌腳兼裁判,先贏四圈的一方就算贏。」
如果她沒記錯,他不會玩麻將,更正確的說,他痛恨這種「家傳技藝」,她卻耳濡目染練就一身逢賭必贏的功夫。
雖然這種趁人之危的手段有些不太光彩,但為了愛情,她一定要贏!
「好。」馮篤接下戰帖。
他的爽快讓倪必舒有些吃驚,她還以為依他的精明,對這場毫無勝算的賭注一定會斷然拒絕。
因為在她眼中,馮篤這男人絕不做沒有把握的事!
「時間定在一個星期後,可以嗎?」她垂下眼,遮掩她希望讓他措手不及的企圖。
「可以。」猶豫兩秒,他還是點了點頭。
「那你的賭注是什麼?」基於公平原則,她還是展現良心。
「想知道嗎?」他的嘴邊突然勾起莫測高深的笑。
「嗯。」她當然想,不過,她擔心自己可能難以承受。
「我要你永遠離開我的公司、我的生活。」
轟然一聲巨雷,殘忍的劈碎她的心。
她要的是如何能多接近他一步,而他,卻是想盡辦法要讓她遠離他的生活,多讓人心碎啊!
「你真的這麼討厭我?」她一臉受傷。
討厭她?
不,其實他真的不討厭她——只是,他不喜歡那種被亂了心緒的感覺,那會讓他煩心,影響正常生活與平靜心情。
但他不需要讓她知道,反正很快的,她會離開他的生活,就像多年前即將升國中的那個暑假,他必須狠下心舍棄友誼一樣。
他選擇沉默,冷漠回應她。
即使他知道,他不願抬頭正視的小臉,正掛著多麼心碎的表情。
第八章
「你說什麼?要我幫你打贏麻將?」一塊大牛排突然卡在喉嚨,噎得高揚差點沒氣。
用力捶下卡在喉嚨的肉塊,他脹紅的臉好不容易才恢復正常。
斑揚還以為馮篤是良心發現,為上回幫他找人的大忙要好好答謝他,特地請他到五星級飯店來吃大餐,沒想到卻是一場鴻門宴。
「沒錯。」馮篤煩躁的灌了一大口黑咖啡,心情完全被這個突來的賭注給打亂
「你什麼時候學會打麻將的?」高揚狐疑的搔著腦袋。
這家伙只對工作賺錢有興趣,而且據兩人五年多的交情,馮篤超痛恨麻將這玩意兒。
有好幾回他到馮家去,捱不過馮爸的熱情邀請陪打了幾局麻將,他馮大哥一副深惡痛絕的表情,也實在夠嚇人了。
往後為了不得罪他、不失禮馮爹,他索性不再上門作客。
「我要你教我。」他堅決的眼神讓高揚楞了好一會兒。
「教你是沒有問題,不過你這麼忙……」
「只有一個禮拜的時間,我必須贏。」他听若未聞的說道。
「為什麼?」他錢夠多了,需要為了幾百塊拚死拚活嗎?
「我跟人打了一場賭。」
斑揚更納悶了。馮篤這家伙向來不是最討厭賭嗎?怎麼這會兒竟還跟人打起賭來了?
「跟誰啊?」高揚興奮間道,看來又有好玩的事了。
「倪必舒。」
斑揚听了兩眼瞠得老大,連手里的刀叉都應聲掉落。「你跟她不是不對盤?怎麼這會兒又來跟人家賭?」
「是她提的。」馮篤將那天的事簡略描述了一遍。
「原來如此。」高揚不住點頭,若有所思。「你是要我們聯手打敗倪必舒?」
「嗯,我要你無論如何都得讓我贏得這場賭注。」
「我們是朋友,那是當然的。」笑話,要是讓他贏了,那還有什麼好戲可看?他表面擺出兄弟義氣,心里卻偷偷動起歪腦筋。
這對冤家如果送作堆,不知是什麼樣的情況?越想他越是有種使壞的快感。
「你在笑什麼?」馮篤狐疑的盯著高揚嘴邊那抹忘我的賊笑。
「啊?」高揚的賊笑頓時僵在嘴邊。「沒,我是為你高興,這場賭局有我在,咱們是勝券在握!」說著,他很快換上一張誠懇良善的笑臉。
即使如此,馮篤還是高興不起來,胸口好像被什麼壓住了,感覺好沉重。「謝謝,以後每天下班後我會上你那兒去。」
「恭候大駕!」高揚笑嘻嘻道,又恢復了吃東西的胃口。
「那就先謝了。」他端起咖啡又喝了一大口,試圖沖散盤據在胸口的緊繃感。
「不用客……」話聲戛然而止,高揚的目光定在他手里的咖啡。「喂,你不吃點東西,拚命喝咖啡對胃好嗎?」
「我不餓。」
「好吧,那遺囑上別忘了替我列名!」為了證明自己不是損友,他好心的提醒道。
「去你的!」嘴里罵著,但馮篤還是把黑咖啡放下。「你這家伙不夠朋友,竟敢詛咒我?」
「我就是很夠朋友才提醒你。」高揚氣定神閑的舉起刀叉,優雅切割上等牛排。
「對,就跟你對付這牛排一樣。」馮篤心情惡劣的丟來一句。
「總比你來找我商量要怎麼對付小可愛好吧?」
一下子,馮篤的心口像是刀子挖了一塊肉。「她有名有姓,不叫小可愛。」他繃著臉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