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東藝電視台的少東。
案親費照傳三十年前一手創立了「東藝」,從當初的慘澹經營,到如今的各個節目、新聞時段幾乎都是勇奪第一的高收視率,這麼多年來父親付出多少心力,他是清楚看在眼里的。
幾乎是在電視台長大的費豫,電視台上上下下他都熟得很,上從總經理、下到停車場的警衛老李、清潔歐巴桑,甚至是現今當紅的導演、知名影星他也很熟。
或許是天生開朗親和的個性使然,他沒有富家少爺的架子跟傲氣,一視同仁的親民作風,讓他還沒有正式接任董事長的職位,就已經得到電視台上上下下的心。
星期五的電視台里,依舊彌漫著忙碌緊湊的工作氣氛。
「大伙兒辛苦了!」他一一朝工作人員點頭微笑,繼續往制播主任室邁進。
來到辦公室外,他輕敲兩下,徑自打開門。
辦公室里,一名看來不修邊幅的男人自電腦前抬起頭。
「費豫?!什麼風把你吹來的?」驚喊一聲,男人興奮的自電腦前起身。
這家伙成天老是忙得不見人影,不是工作就是去約會,一天二十四小時,時間全排得滿滿的,還有時間來這兒?
「拜托,這是我的地盤耶!再說,老朋友為我賣命,我怎能不來看看?」費豫嘻皮笑臉調侃道。
「去你的!我現在還是為你老爸工作,想當我的老板,等你哪天正式上任,夠格了再說。」男人笑啐了句。「不過,到時我考慮離職,回美國過我閑雲野鶴的生活。」
「你敢!」費豫冷冽威脅道。「你想讓東藝敗在我的手里不成?阿斗若沒有諸葛亮還當得了皇帝嗎,你想當歷史罪人不成?!」
「哇塞,這麼嚴重?我從來不知道自己這麼重要,早知道我就多要求幾萬塊薪水。」賈立平又是驚喜又是懊惱。
「要迷湯多得是,要薪水?抱歉,等今年創下收視冠軍再說!」他也干脆的回道。
「好啦、好啦,迷湯少灌,頂多我就再屈就幾年,乖乖听同學老板的話,替自己多賺些退休金養老,這樣總夠意思了吧?」
「那是當然,要不當初我大老遠把你從耶魯求回來,連我爸也獨排眾多大老的反對要任用你,你以為我這個兒子腦筋不清楚,連老子也沒長眼楮?」
「算你會說話。」賈立平悻然說道。
上下打量起好友,費豫忍不住蹙起眉頭。「我說你到底幾天沒回家了?你看起來簡直比游民還恐怖。」
「五天!」費立平伸出五根手指頭。
「五天?」看了眼垃圾桶里堆滿的便當盒跟泡面空碗,想也知道他肯定是沒日沒夜的一連熬夜了五天。
說起賈立平這個朋友,確實是個難得的電視媒體天才,他在普林斯敦念書時,在一個電視媒體制播的選修課上認識了他。
第一次見面他就是這副不修邊幅的模樣,後來幾次的課堂討論與做研究報告,才發現這個人簡直可以稱之為鬼才。
費豫修課是為將來接任東藝做準備,而賈立平是學技術,滿身的才能幾乎是現學現賣,當時他就決定,有朝一日一定要極力將他邀入東藝。
而現在,他真的覺得自己當初大膽的建議,簡直是物超所值,賈立平這個人是個點子新、創意夠,是個專業的工作狂。
「怎樣?外放的生活還好嗎?」話題一轉,賈立平用力拍著他的肩膀戲謔道。
「去你的!」費豫不客氣的啐了聲。外放?「虧你想得出來。」
罷從國外拿了兩個雙博士學位回來,費豫一個堂堂電視台少東,卻跑去當一個廣告公司小職員,在外人眼中幾乎是不求上進、不務正業。
當初不知是誰走漏風聲,听到他去廣告公司應征職員的小道消息,東藝內部還轟動了好一陣子。
員工都以為,東藝的大權應該很快就交到這個杰出的少東身上,誰知道,等了幾個月不但沒見到他坐上董事長的位置,反倒听到他在某家廣告公司當職員的八卦消息。
雖然私底下傳言甚囂塵上,甚至一度猜測父子倆反目成仇,但台面上誰也不敢去公然嚼舌根,只能偷偷在暗地里揣測。
不過,事情的真相,大概只有賈立平知道。
「怎麼樣?當小人物的感覺怎樣?」賈立平曖昧的朝他擠擠眼。「听說迪瑪諾女職員很多?你日子應該過得很精彩吧?!」
「沒錯!」他狂放的笑著。
為了未來接班的重責大任,他一面在迪瑪諾當個小職員從基層學起,一面也在東藝學習各部門的管理與運作。
「嗯--我覺得你好像滿適合過讓人使喚的日子。」看著他神采飛揚的笑容沉吟許久,賈立平中肯的評論道。
「那也要看使喚的上司是誰啊。」他笑得賊兮兮。
「喔?你又拐上一個被你推落情海的女強人?」賈立平一臉難以置信。在他的認知里,女人是一種復雜善變、狡猾難纏的生物,怎麼到了費豫手里都像個沒腦袋的軟體動物?
是費豫這個女性殺手的手段太高超,還是女人的智商其實只有五十九?
「這次這個不一樣。」他饒有興味的說道,腦海里不由自主浮現那雙被怒火染紅的玫瑰雙頰,以及那雙他僅嘗過滋味最美妙的甜唇。
「換個訶吧,你每次都這麼說,結果還不都是一個一個把人家給甩了,你啊,簡直是作孽喔,小心有報應!」賈立平不敢苟同的搖搖頭。
他真不懂女人有什麼好玩的?像他對動腦子做節目的興趣遠超過女人,一個人多好?工作個三天三夜、邋還不修邊幅也無所謂,要他去應付一個哭哭啼啼的麻煩女人,不如讓他熬上五天五夜還來得有成就感一點。
「你不懂,這個女人是我遇過唯一抗拒得了我『三天魔咒』的女人。」
所謂三天魔咒,是狂妄自大的費豫自己發明出來的名詞,顧名思義,當然就是他征服女人從來沒有超過三天的紀錄。
「喔?她是同一個辦公室的?」這下,連賈立平都感興趣了。
能逃得過費豫的魔掌,這女人肯定還算有點腦細胞在運作,光憑這一點,就值得他認識、好生敬佩一番。
「不,她是新上任的行政總監,一個鮮女敕可口得讓人想一口吞掉她,卻又嗆辣得像根朝天椒的個性美人。」連費豫自己也沒發現到,回想起她時自己眼中那抹柔和的光芒。
「你這次該不會是認真的吧?」賈立平盯著他,越看越狐疑。
這家伙,哪次說起女人不是眉飛色舞,一副好像偷著腥的貓一樣放肆得意?但剛剛,他卻在費豫眼中看到一抹從未見過的溫柔與笑意。
「我?」費豫楞了楞,忍不住大笑起來。「如果她是地球上最後一個女人,或許我會認真考慮、考慮。」
「你這負心漢,小心總有一天會有報應。」就算身為好友,賈立平還是忍不住替那些注定心碎的女人發出不平之鳴。
也大概只有女人這種腦裝不到十分之一腦細胞的生物,才會相信男人海枯石爛的謊言,把他們一時的心血來潮當作永恆。
「報應?」費豫忍不住仰頭哈哈大笑,語帶曖昧的說道。「謝謝你的祝福,我會好好享受女人給我的『報應』。」
搖搖頭,賈立平壓根覺得這個負心漢沒救了。
不理會好友一副哀莫大于心死的表情,費豫瞄了眼手上的腕表。「好啦,我十點還要去一場主管會報見習,先走了。」
「拜拜。」賈立平自顧自的踱回電腦後,一頭亂發跟驚人的胡渣,隨即消失在電腦螢幕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