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往藍漪波三不五時最愛找他喝酒發牢騷,而且話還特別多,可以一個人唱獨腳戲,聒噪一整個晚上都不嫌累。
但今天她卻像是反常似的,一句話也不說,等到阿默一送上威士忌,她抓起杯子便狠狠一口灌進嘴里。
「咳咳--」還沒來得及吞下肚,驚天動地的嗆咳卻先從她的小嘴里爆出。
如他所預料的,她辣得拼命嗆咳,一張小臉漲得通紅,連眼淚都被辣出眼眶,看起來更加狼狽。
她存心不讓自己好受的行徑,讓岩日忍不住想開罵,但看她眼底浮動的淚影,他的聲調卻莫名的軟了下來。
「妳會醉的。」他平靜提醒她。
她生平的第一次約會搞砸了,一顆心碎得亂七八糟,那還會在乎酒會不會讓她醉?
不理會他的好意提醒,藍漪波一副豁出去的氣勢,將杯子往吧台用力一放。
「再給我--一杯--」她竭力想忽略胸口像是被火一路灼燒而過的不適,執意要讓自己醉得徹底。
「別喝了!」岩日的臉沉了下來。
「不要你管!」她強忍在腦子里逐漸擴散的暈眩,不悅的嚷道。
她真的很不對勁,認識那麼久以來,從來都是他板著臉多,從沒見過她給過誰臉色看。
一把搶過她手里的杯子,他不由分說的將她拖出「天堂」。
門外冷涼的空氣吹來,讓她忍不住一陣顫栗,也讓她的神智清醒了一些,只是一張被酒嗆紅的臉依舊郁悶。
她不說,他也不問,只是看她緊抿著唇,眼底光影閃爍,那種隱忍的倔強,實在讓人心疼。
「想哭就哭。」他粗聲說道。
「我才不想哭,哭是懦夫才會做的事。」藍漪波逞強的吸了吸鼻子。
岩日嘆息。「藍波,妳畢竟是個女人啊--」
這句話,讓藍漪波眼眶里強忍的淚差一點潰堤。
看著眼前的他,那片寬闊安全的厚實胸膛,她再也忍無可忍的沖向他,把臉埋進他胸口。
「岩日!」她哽咽的低喊著。
對她來說,岩日是她最要好的哥兒們,有他在,總是莫名的令人感到心安與踏實,就連心碎的這一刻,他溫暖的胸膛也好像帶著一種奇妙的撫慰力量。
在最初的驚愕過後,岩日沒有推開她,只是沉默的任由她抱著,唯有從他僵硬的姿勢看得出來,他並不習慣這樣親昵的姿勢。
懷里的人依舊緊抱著他兀自沉默,突然間,他感覺到胸口開始發燙--那是她的淚。
她哭了?岩日震住了。
那個從來只懂得笑,那個大而化之、連煩惱都不會的藍漪波,竟然流淚了?
岩日被淚浸濕的胸口隱隱有些發疼。
「出了什麼事?」第一次,他成為那個最先沉不住氣的人。
懷里的人沒有答腔,即使哭得肩膀一抽一抽,還是倔強的不讓自己啜泣出聲。
「藍波,說話!」他厲聲命令道,心焦得幾乎失去控制。
心焦?為了藍漪波?他有些心驚。
他不過是把她當成一個再普通不過的朋友,怎會因為她區區幾滴眼淚,而方寸大失引
抬起淚濕的小臉,她仰頭看著那張熟悉的臉孔,眼底有著她從不曾看過的擔憂與焦急,她強裝的堅強、絕不示弱的驕傲終于全數潰倒。
「我把約會搞砸了!」她抱著岩日的脖子,慘烈的放聲大哭。
是的,苦苦追求的愛情連過程都還沒有開始就結束了,最不可原諒的是,搞砸了自己苦心追求愛情的人就是她自己,連一個能怪罪、生氣的對象都沒有。
在他面前,藍漪波向來是堅強的、開朗的,像是天大的事情也無法擊倒她,但是此刻,她卻哭倒在他懷里,像個柔弱而無助的孩子--
懊死,那個男人到底把她傷成什麼樣子?
帶著幾分僵硬和猶豫,他終于還是舉起手,輕拍著顫動的小小身子。
「嗚嗚……」
藍漪波依舊慘烈的哭著,卻不知道自己是因為心碎還是因為懊惱。
經過這麼久的努力,好不容易有了第一次約會,沒想到都還沒開始,一切就被自己搞砸了。
她懊惱得恨不得把自己掐死!
「別哭了!」他粗聲說道,喉頭莫名有些發緊。
「我--我也不想哭啊--」她抽抽噎噎的說道。
這種軟弱的行徑無疑跟那些提得起、放不下的女人一樣,可是她就是忍不住眼淚、忍不住想哭。
「天下男人多的是,不差顏立維這一個。」他近乎憤怒的說道。
他用力拍拍她,卻惹來她更多的淚。
他從來不覺得她是那種需要寵愛跟呵護的女人,但眼前這張淚痕滿布的小臉,以及一滴滴滲進襯衫里的眼淚,卻莫名惹他心痛。
這一刻,他甚至覺得只要她能恢復以往的笑容,他願意做任何事。
「你不懂、你不懂啦--」她拼命搖著小腦袋,哭得肝腸寸斷。「這是我第一次約會,都還沒開始就被我搞砸了--都怪我,誰叫我要強出頭去替那個婦人追回皮包--嗚嗚--害得顏立維被我給嚇壞了--」
她斷斷續續的說道,而岩日總算明白是怎麼一回事了。
「那個顏立維不懂得欣賞妳熱心、見義勇為的優點,是他的損失。」他很小心不讓自己的語氣泄露出心疼。
「真的嗎?」她眨著淚眼,渴望的望著他。
她覺得自己簡直像個傻瓜,一個自作多情的傻瓜,她可以肯定,全世界任何一種瓜都比她聰明得多,這種挫敗丟臉的感覺,讓她恨不得把自己拋進太平洋,永遠也不要浮上來!
沒有了愛情,她現在僅有的,就只剩友情了。
「我只剩你這個哥兒們了,你絕不能嫌棄我喔!」她可憐兮兮的望著他。
「我--」他怎會嫌棄她?他只為她感到心疼不舍。
看著他那彷佛流露些許溫柔、些許關懷與溫情的雙眸,她竟有些心動了。
避他的,眼前她正需要一個安慰,在她心目中,岩日永遠是她的好哥們,她的心碎了,兄弟就該幫忙縫補!
起碼該有個人讓她覺得,她還是有人關愛、有人在乎。
「岩日,你覺得我怎麼樣?」她吸吸鼻子,認真望著他道。
「妳?」岩日的眉頭皺得死緊。
藍漪波這個女人簡單到不能再簡單,可偏偏奇怪的是對于她,他卻很難形容,也很難分析出一個具體的結論來。
「妳就是妳啊,還有怎麼樣?」他帶著幾分敷衍響應道。
「你--呃--討厭我嗎?」她打了個酒嗝。
「當然不會。」
他搖搖頭。這是實話,他真的不討厭這個率直的女人。
「我們--我們交往吧!」望著他許久,藍漪波像是下定了決心,突然抓著他的領口,亂七八糟的嚷著。
「妳喝醉了!」而且無疑的,醉得厲害。
「誰說我醉了?我清醒得很……我要你當我的男朋友,負責縫補我的心!」她固執的說道,腦子已經開始天旋地轉起來。
「我們不適合成為情人,這點妳該比誰都清楚。」岩日皺著眉道。
藍漪波當然知道他所謂的「不適合」是什麼意思,她從頭到腳根本沒有一個地方像女人,說難听一點,她根本就是半個男人,男人跟男人談戀愛,更何況還是跟自己的哥兒們談戀愛,這多荒謬?
但此刻她哪還有什麼理智?在半個男人之外,她總還是半個女人,有著需要被呵護、關愛的一面,尤其是此刻在失戀的嚴重打擊之下,她需要一個肩膀倚靠跟慰藉。
「連你也不要我是不?」她眨巴眨巴的清澈大眼泛著失戀的淚光,無辜可憐得活像一只小鹿斑比。
「妳醉了,我送妳回去,等妳明天清醒了我們再談。」他耐下性子安撫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