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愛,不想那麼帥 第24頁

視線落到桌上的三個相框中,第一張照片,燦爛的臘梅林。

她站在樹下,鼻子和臉頰都被凍得紅紅的,粉紅色大衣映襯著鵝黃色的臘梅花,眼眸中盡是羞澀,流轉著欲語還休。

那是十四歲時再遇長大後的葉希,她對他一見鐘情,就那樣,喜歡上一個人,有點膽怯,有點不安,很多期待,很多夢想。

生命從此有了粉紅色。

第二張照片,奔騰而下的瀑布。

瀑布落入潭中,濺起水花無限。她扎著馬尾挽著褲管站在竹 上面,歪頭一笑,露出整齊潔白的牙齒。

那是高二時學校組織的春游,忽然听到葉希在身後叫她笑,她條件反射地笑著回頭,于是喀 一下,那個畫面就此記錄。

多麼開心,她喜歡他,他喜歡她,他們在一起了。

第三張照片,密林靜幽。

斜暉脈脈的林間小路上,靜靜地停放著一輛單車。她坐在梧桐樹下,垂眼溫柔地看著枕在她膝上的葉希,葉希臉上蓋了本書,睡著了。

還是春游時拍的照片,不過是被同學偷拍的,後來她花了好多錢請對方吃披薩,才贖回這張照片的底片。因為看不清他的臉,所以很放心地放在房間里,這可以說是她和葉希惟一的一張合影呢。

多麼溫存的畫面,那個時候真的以為他們會永遠在一起,一起上大學,一起參加工作。

可是誰來告訴她,為什麼事情會變成現在這個樣子?像最最惡俗的三流肥皂劇,相愛的兩個人突然發現他們是親兄妹,世上還有比這更荒唐的事情嗎?

媽媽的情人是葉希的爸爸啊……兩家比鄰而居,她竟然一直都不曾發覺,如果不是听到了這個電話,她根本無法想象看上去作風正派為人嚴謹的媽媽竟然會有婚外情。

生旦淨末人生百戲,而這一出戲的名字,叫做諷刺。

事後她開始尋找證據,企圖找到一絲絲關于她和葉希不是親兄妹的可能性,然而,和葉希相同的血型,和爸爸不同的血型,越來越多的蛛絲馬跡都在殘酷地告訴她所听到的秘密是個再真實

不過的事實。

于是她在床上整整躺了一個星期。

媽媽以為她病了,請了醫生來,卻看不出個所以然,最後只好解釋為學習壓力太大。期間葉希找了一些借口來看過她,但每次都有旁人在場,所以沒能說上什麼話。等她再回學校時,就上演了—出分手戲。

那個秘密,躲在暗處朝她冷笑,在每個晨起夜睡抬眼彎身的小間隙里翩然而至,像個永不錯失機會的情人,不依不饒地追隨她——生。

那些曾經應允過的、曾經希望過的、曾經滿懷憧憬地籌劃過的諾言和夢想,再也沒有機會去實現。

再也沒有。

謝語清在夢魘中哭了起來,哭得痛不欲生。

她哭得全身都在悸顫,季悠然沒有辦法,最後只好抱住她,輕輕地拍著她的背,像哄小孩一樣地哄她說︰「噓,噓,不哭了,沒事了,噩夢過去了,明天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她在睡夢中搖頭,不,不會好起來的,因為明天代表著秘密曝光,代表著天崩地裂萬劫不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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烏雲密布,春雷聲聲,暴雨傾盆而下。

謝語清擁被坐在季悠然的床上,望著窗玻璃上蜿蜒游走的水珠,那些水痕交叉凌亂,像人生種種不安定的交集。

季悠然背著背包回來時,她還是這樣靜靜地坐著,呆望著窗子一語不發。

他走過去模模她的頭,謝天謝地,沒有發燒,如果這個時候再病倒,後果堪憂,「想吃點什麼嗎?我做給你吃。」

她繼續沉默,游移在自己的縹緲世界之中。

「不說話我就自己做主了,吃酸辣面吧,開胃又驅寒。」他走進用硬紙板隔成的小廚房,一邊洗菜一邊狀似不經意地說,「對了,我把回家的機票延期了。」

謝語清終于有了反應,抬起頭有些驚訝。他之所以延期是因為擔心她吧,不舍得就這樣扔下她走掉。一想到這點,心里酸酸的,不知是感動還是其他。然而有一點很清晰,這個時候,她的確不能夠沒有他。

她是一株瀕臨干死的植物,他是她目前僅有的陽光和水氣,如果連他也沒有了,她肯定會活不下去。生命有時候是可以很脆弱的,而她連必須選擇堅強的理由都沒有。

為什麼要活著?又為什麼一定要好好地活著?如果她真的垮掉,伸手拉她一把的會是親人,是朋友,還是上帝?

親人嗎?親人恰恰是造成她這一切痛苦的來源;上帝嗎?上帝不過是自己給自己施加的光明信仰,要崩塌,簡直太容易。

現在只剩下朋友,只剩下她面前的他——季悠然。

「干爹……」她突然開口,其聲幽幽,「可以不走嗎?不去劍橋可以嗎?」

季悠然切菜的手頓時停住了。未待他回答,謝語清已搖頭淒笑了起來,「哦不,不行,不行呢……瞧我多自私,用自己的痛

苦來阻礙你的前程,我想我是瘋了,才會漚麼想……那麼,你帶我一起走可以嗎?我不想再待在這里了,我不想跟你分開,請你帶我走好嗎?帶我離開這里吧……」

季悠然放下手里的東西,走過去握住她的手,他的手因沾了水的緣故有點涼,但很快就重新暖了回來。她感覺著這份獨屬于他的溫暖,心中充滿了眷戀。

「語清,听我說。」他握緊了她的手,聲音溫柔得像四月吹過柳絮間的輕風,綿綿柔柔,「你曾經跟季洛說,人只有自己才能救自己。」

她抬起眼楮,不解地說︰「可你知道後卻告訴我,人在這個世界上並不是孤單的,自身的努力固然可貴,但借助各種外力也很重要。你對我說,有時候人是需要來自外界的幫助的……所以,我現在請你幫助我。」

「可帶你走,並不是幫助你。」一句話讓她的眼楮黯然了下去。

季悠然說︰「我知道你現在很痛苦,不知道該怎麼辦,覺得自己很孤單,很想抓個什麼東西來依靠,或是從這個令你慌亂的環境中逃出去。但是,逃避解決不了任何問題。你從高三起開始逃避,一直逃避到現在,告訴我,你可曾真地逃避了那些讓你難過的事情,感覺到解月兌和快樂嗎?」

謝語清的身軀在顫抖。

季悠然輕嘆一聲,繼續說道︰「要徹底擺月兌它,惟一的辦法就是面對,而且是勇敢地堅強地去面對它。」

「面對……」謝語清慘笑,「你叫我怎麼面對?你什麼都不知道……」

「我知道。」

「你知道?」她震驚地抬頭,看見他一臉的了然與鎮定。

「是的,我知道,你昨天做夢的時候說了很多,基本上,我可以說是全知道了。」在說這話時季悠然的心在悸痛。一直以來他都想知道這個女孩身上曾經發生了什麼,才使她變得那麼古怪復雜充滿憂傷,而當最後終于得知真相後,絲毫因心願達成的喜悅都沒有,反而為她的憂傷而憂傷,為她的經歷而唏噓。這世上原來真有天意弄人,充滿遺憾。

這下輪到謝語清目瞪口呆。

‘你其實已經做得很好,你沒有任性地把那個秘密挑明,你保住了父母的尊嚴,並且在和葉希的情感中做出了最理智的選擇。你做得那樣好,那麼堅強,換了其他任何人都不可能比你做得更好……」他是真心地贊美她。為了不讓不知情的爸爸和葉希難過,她選擇獨自守著那個秘密,獨自忍受那種椎心刺骨般的痛苦,寧可被人誤會,也不說一個字。那麼脆弱的她,在這點上何其堅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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