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掌江山 第14頁

風寄晚微微一笑,道︰「如果是我的人,我絕對不可能把她送給別人。」

向東來重重地拍手道︰「好!風少,這話可是你說的。嘿嘿嘿嘿嘿……」

洛哥兒笑道︰「東來兄笑得好生可惡,像剛吃了十斤糖的狐狸似的。風大少爺如果心里不爽,盡避揍他好了,我們一定當做沒看見。」

「哇哇哇,小洛子你好偏心,為什麼總是幫他不幫我?」

風寄晚皺了皺眉,在棋盤上落下—子,道︰「十七阿哥,承讓了。」

水璘低頭一看,驚道︰「你什麼時候就走到這來了?」

「在你听東來胡說八道听的入迷之時。這事教訓我們,做什麼事都要專心,無論周圍有多少瑣事打攪,都要心靜如水,才會贏。」風寄晚拂亂棋子,「再來—盤?」

「不下了,老是輸,輸得都沒興致了。」

洛哥兒取笑道︰「難怪皇上這次出游不帶你,估計就是因為你棋藝不夠好。對了,皇上這會該到哪了?」

「昨天下邊的人回報說是已經到岱謁岱廟了,再過幾日就往回趕。緊跟著就要準備大辦壽宴,今年也真是的,他和皇太後的壽宴都趕到一塊了,忙得我焦頭爛額。」

「先不提皇上的六十大壽、皇太後的八十大壽,十五阿哥的生日也快到了吧?據說他已準備在府內擺酒宴請百官?」

「嗯。正想和你們說這事來著,你們說我送什麼禮好?」

風寄晚听得此處,眼楮一亮,問道︰「晚宴的主廚是淮?」

「應該還是以往碧雲齋的第一廚沈關山吧。問這個干嗎?」

一個高深莫測的微笑浮現在風寄晚的臉上,他緩緩地道︰「我們準備份厚禮送給十五阿哥和當日赴宴的所有官員吧。」伸手取餅紙筆,在上面寫了幾個字。

三人一齊將頭湊了過去,看到上面的字時都露出了恍然大悟的神色。

永璘遲疑道︰「這樣做好嗎?畢竟到時候文武百官都會在場……」

「要的就是他們都在場。否則怎麼體現得出這份禮物的‘貴重’?」風寄晚擱筆,「接下去的事不必我細說了吧?要辦得滴水不露,不可走漏半點風聲。」

「那是自然。真有些迫不及待想見到百官們看見這份厚禮時會有什麼反應,到時候的場面,必定有趣得很!」

風寄晚直起身來笑了一笑,「時候不早,我要回去了。」

「你回哪?」向東來問道。

「回你那。」風寄晚說著徑自出門去了。

「喂喂喂,你的傷已經好了,而且紀姑娘也不會有危險了,你怎麼還賴在我家不走?你要白吃白住到什麼時候?」向東來邊叫邊追了出去。

暖閣內,只剩下水璘與洛哥兒兩人。洛哥兒擺正棋盤道︰「來來來,我與你再下一盤。」

永璘握著棋子卻不說話,神情若有所思。

「怎麼了?真輸怕了?」

永璘沉吟道︰「其實,你認不認為,東來提的這個建議很不錯?」

洛哥兒變了臉色,「你不會真想用美人計吧?」

「我認識十五哥這麼久以來,很少見他對一個女人動情如斯。陸尚豪曾經救過他的性命,他這人平生最講感情,若非實在是喜歡紀柔荑到了極點,是不可能置恩人于不顧的。」永璘的目光閃爍個不停,「如果真能把紀柔荑送到他的身旁,于我們今後辦事,會方便許多……」

「不行!」洛哥兒否決道,「剛才的情形你也看見了,雖然東來是在笑侃,而風少也表現得很平靜,與以往沒有什麼不同,但是我看得出來,風少很在意那位紀姑娘。想必東來之所以拿她來說事,也是看出了風少對她有所不同。這件事他肯定不會同意的。」

「他會同意的,江山擺在眼前時,美人又算得了什麼。風少的性格你我都了解,他知道該怎麼選擇對事情最有利的方法。何況我不覺得他對紀柔荑有什麼不同,你們恐怕都猜錯了。」

「如果真是我們猜錯了,那這倒真的是個很好的計劃。」洛哥兒舉起了杯子。永璘笑著與他踫杯,意味深長地說道︰「風雲際幻,一掌江山!!」

順手將剛才風寄晚寫字的那張紙扔到炕下的火盆中,火光舌忝著紙張肆意燃燒,隱隱現出上面寫的四個宇——一掌江山。

第六章

夜涼如水,冷月自樹枝後疏疏地照過來,投遞在窗欞上,再映人她的眼楮,眼波與月色融為一體。

自很小的時候起,就經常這樣倚在窗邊,默默地凝望夜空,室內孤燈黯淡,遠處的光明,才為光明。

一如每天在閨中讀書,隔著一道牆,可以听見書院里書聲朗朗。那邊的讀書,才為讀書。

「暮從碧山下,山月隨人歸。卻顧所來徑,蒼蒼橫翠微……」無意吟念,竟又是這首爹爹生前最喜歡的詩。

原來有些東西是真的忘不掉的。

「爹爹,我是您的女兒。」

「你是我的女兒。」

「那麼,請您看我,請您看看我。」

「我在看你。」

「您在看我,卻看不到我。我是您的女兒,卻不像您的女兒。我做錯什麼了?請問我到底做錯什麼了?為什麼您要這樣疏忽我?」

童年時的詢問一聲聲猶在耳邊,那個渴望溫情的孩子,卻一直被疏忽著,或有意,或無意。時間久了,就不再抱有幻想。沒有,生活才會顯得不太痛苦。早在那個別的孩子仍會哭喊著要糖的年紀,她就明白了什麼叫做無所求。

這麼久以前就懂得的道理,為什麼反而此刻像個天秤,重新在渴求與克制間搖擺不定?

手入錦囊,掏出那只翡罩鳴笛,淒清月下,翡翠愈顯得冷綠。輕呵口氣,上面就蒙上了一層水霧,然後,又慢慢隱去。

一種被凝視的感覺來自身側,起先並未留意,待她覺得有點不對,葛然轉身時,就發現風寄晚不知什麼時候來了,靜靜地站在門邊看著她,和她手上的東西。

那一刻的感覺真是無法言說的尷尬,立刻將手藏到身後,試圖掩起這份秘密。然而轉念又想到,他已經看見了,再藏又有何用,只會顯得自己更心虛。于是緋紅著臉,把手拿出來,攤開掌心伸到他面前,示意物歸原主。

風寄晚的目光閃爍了一下,轉身走了開去,「你留著吧。」

送給她了……她心中不禁苦笑。有什麼送不得的,富貴如他,一只翡翠鳴笛算什麼。是她太過在意,反而弄得小人之心。

風寄晚回頭看她,又道︰「它有個名字,叫水落。」

紀柔黃的心為之一動——好別致的名字!

「把窗關上吧,山間夜寒。」風寄晚關上窗,兩人之間的距離,徒然而近。燈光幽黃,影子被拖拉得很長。紀柔荑望著地上的影子,想起那一夜夢見的血薔薇,就像她的心緒,只有在夢中才能那樣淋灕盡致的肆意瘋狂。

而在現實中,卻有著諸多的桎梏。

「剛才听見你在吟詩,是不是想起了你父親?」

「人有時候真的很奇怪,總是會不經意地想起一些東西。我本不想記起我的父親,但他就那樣來了,我試圖坦然接受這段回憶的過程,卻發現那些東西早已失去了痕跡。它們蒼白、不快樂。」

「你曾經說過,你父親活在你心里。」

紀柔荑淡然一笑,「呵……是的,我說過。因為他只能活在我的心里,卻活不在我的身邊。如果我告訴你其實我並不太記得他的樣子,你會不會覺得奇怪?在他死前我已經長達半年沒有見過他,待尸體被送回來後我還沒來得及看最後一眼就被封棺入葬。記得小時候我還會爬到牆頭上去看牆那邊的春秋書院,有時候運氣好會看見我父親在院子里教學生們書法,隔著那樣的距離看他一眼,然後回到房間趕快閉起眼楮,生怕腦海里的影像消失得太快。後來我大了,不能爬牆了,不再奢求那種遠遠地注視,從此記憶也就越來越模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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