誘惑 第16頁

「愛情的世界里沒有貴賤可言。」雖然不得不承認畫上的阿格拉雅公主的確美絕人表、光彩照人,但是面對青曇那樣的指責仍是忍不住為自己的媽媽辯駁。

青曇冷冷地笑,目光中漸漸露出了幾分痛苦,聲音也放低了下來︰「沒有貴賤?呵呵,的確沒有貴賤……但是卻有驕傲,有憤怒,有屈辱!你媽媽帶著復仇女神的姿態再次踏上曼悠的土地,于是我的母親在那個晚上不得不死,為了成全她的驕傲和王室永遠的尊貴……」

美藍震驚,「你說什麼?你在暗示我你母親的去世和我媽媽有關嗎?」

「不是暗示,根本就是!」青曇斬釘截鐵地說,當他看向牆上的畫時,目光就轉換為溫柔,「二十五年了……是的,二十五年了。

第六章

美藍的心「格」了一下——很不安的情緒如波濤般席卷而來,淹沒了她的一切思維,只能麻木地站著,听著青曇的聲音一個字又一個字地穿人她的耳中,一下一下地敲打在她的心上。那麼清晰,那麼沉重。

「那年是母親他們的結婚十周年慶典,我剛滿四歲,我記得那次慶典極其隆重,幾乎囊括了當時贊比王國所有的紳士名流。」青曇的聲音像索繞在水面上的霧氣,蘊涵著許多復雜的清晰。

「我的母親素來注重著裝,每次出席慶典宴會都不穿同樣的衣服。為了那次晚會,她特意請瑪雅著名設計師為她量身定做了一套服飾,創意來自希臘神話里的月光女神LALUNA。」

青曇看了美藍一眼,那一眼讓美藍想起了自己身上這套惹盡風波的衣服,頓時有想立刻換它下來的沖動。但是動不了,她一步都動不了,仿佛被人施了魔咒,只能站在那,猶如一個囚犯,听著最後的判決。

「本來什麼事都沒有,那本該是場很令人愉快的晚會,直到亞斯特洛城城主奧德奈‧科比的出現,還有他的新娘……」青曇笑得更冷,「美麗的新娃夫人,成了那個晚會上最搶眼的明珠,驚白了我姑姑的臉,勾走了我爸爸的魂,奪走了我母親的命……大獲全勝,滿載而歸。當她與丈夫乘坐著加長型勞斯萊斯揚長而去時,曼悠十年的平靜就此分崩離析……」

美藍結結巴巴地問道︰「奪、奪、奪走了你母親的命……什麼意思?」

青曇扭頭回視她,一個字一個字地說︰「僕人們在宴會上遍尋女主人不著,我推開母親的臥室房門,看見母親合衣躺在床上,身上穿的就是這身銀色的衣服。她的神情無比安詳,窗外月光映著她的臉,是那般美麗,蒼白的一種美麗……我會牽母親的手,不明白她的手為什麼那麼冰冷,怎麼叫也叫不醒,怎麼叫也叫不醒……」他的眼楮由明亮轉為閻隴,又轉為清明,唇角諷刺更濃,語氣卻更淡,「她從小心髒不好,那一夜心髒病發,去世了。」

美藍下意識地後退了幾步,撞到沙發,跌倒在地。

青曇靜靜地看著她的哆噴、她的不安,一語不發。

「對……對不起……我不知道……我不知道那一切,我無法相信……我無法相信我媽媽是那樣的女人,我不相信!鮑爵也不可能愛上那樣一個女人,並且念念不忘一輩子,這里面有隱情、有誤會,一定有,一定有!」

青曇凝視著她,從她清麗純淨的臉旁,看到她烏黑柔順的長發,目光竟很悲哀。「你知道真正的復仇女神應該是怎麼樣的嗎?」

美藍一愣。

「她應該有最純善的心,以顯示她的悲傷是何等的令人同情;她應該有最無可奈何的理由,以顯示她的仇恨是多麼的理所當然;她應該有最高明的手腕,以顯示她的報復是怎樣的大快人心……而最最高明莫過于無辜。」青曇的聲音清清冷冷,放逐于空氣中時,听起來卻令人不寒而栗,「你的媽媽是個最高明的復仇者,因為她使得一切過程變成了無辜,甚至連別人想指責她些什麼都找不出正當的理由。」

「什麼意思?」

「她失憶了。」青曇笑,越笑越大聲,「曼悠的可憐女僕麗革在一場車禍中失去了全部記憶,但卻徹底拋棄了她過去卑微的身份,開始臍身名流,享盡榮華,成了亞斯特洛城的第一夫人。見過她的人都說——奧德奈‧新娃多麼美麗動人,她不懂文學、音樂、美術,那是因為她失憶;她不懂禮儀人情,那是因為她失憶……多麼好,所有的錯失都可以用那個理由解釋,包括她跟著丈夫來參加曼悠的那次慶典,包括她面對歐西公爵時露出她令人驚艷的笑容,包括她天真地參加完宴會快快樂樂地離去,不知道她身後引起了一場怎樣的淒風驟雨……」

美藍終于明白為什麼爸爸從來不談媽媽以前的事情,也終于明白媽媽為什麼會由「麗革」改名為「新娃」,原來一切的一切只是因為她失憶!

「這是上帝給她最好的復仇途徑哪!純善如天使一樣的奧德奈夫人……」

美藍突然站了起來,深吸了口氣,轉頭盯住青曇,定聲說︰「你有沒有想過二十五年前那場悲劇里你的母親並不是惟一的受害者?我相信公爵也同樣痛苦!一方面他朝思暮想的人終于出現,但卻已經不認識他;另一方面他的妻子無法接受現實而黯然去世!你有曾為公爵想過嗎?OK,就算二十五年前你只有四歲,只來得及悲傷你母親的去世,那麼現在呢?現在你三十歲了吧,你就從來不曾設身處地想想公爵的感受嗎?他種那麼多紫丁香是為什麼?他在花園里放那具月光女神像是為什麼?他那麼多年孤獨地一個人生活著又是為什麼?二十五年太長,我不談過去,我說今天!今天,你設局讓我穿上這樣一件衣服出現在他面前,這對公爵來說是個怎樣的打擊?或者,你追求的就是這種結果?令他痛苦,令我惶恐,你就感覺快樂?」

美藍笑了一笑,淒艷如月光。「青曇少爺,我媽媽造就的痛苦是出于無心,但你卻是故意。無心或許令人感慨,但是故意,不可原諒!」她打開書房的門,徑自走了出去。

書房里的燈光淺黃,映著青曇的臉,竟不知是明,還是暗。

桃心術的房門輕輕地推開去,果不出美藍的意料,公爵坐在媽媽曾經的房間里,望著牆上的畫像默默出神。

美藍走過去,跪下,將頭依偎在他的膝上。「公爵,我什麼都知道了。」

鮑爵忽然輕輕地笑了一下,「我沒事。」

美藍睜著清亮的眼楮凝視著他。

鮑爵伸手模了模她的長發,柔聲說︰「真的沒事。如果我有什麼情緒上的波動,也只不過因為我發現自己的兒子對你做出如此卑鄙的事情……對不起美藍,我代他向你道歉,這個孩子很任性,而且一向蠻橫。你受驚了。」

美藍忽然哭出聲來,伏在公爵腿上,像個孩子。「我只是難過他竟然那麼對你……那麼對他的父親—…‧」

鮑爵嘆了口氣,「他愛他的母親,從小就愛,而且早熟。自阿格拉雅去世後他就變得孤僻,沒有朋友,長年在政界打混又培養了無情與城府,或者在別人眼里看來,青曇很出色,但是我知道他性格上存在著怎樣的錯失。說來說去,其實也怪我,對他太過疏忽,沒有好好教育……愧疚,真的是種要命的情緒。」

「公爵」

「好了美藍,如果你是來安慰我的,那麼現在可以安心了,我真的沒事。一個像我這樣六十多歲的老人,面對自己前半生的錯誤與得失時都已不會如年輕人一樣地鑽牛角尖。時間不早了,回去休息吧,看得出來,你很疲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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