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見到她時,她正在後花園里讀書,神態婦靜,仿佛與世無爭。當時盡避很不願意,但也不得不承認,這個女孩子的確有著一副純淨之極的外貌。但是,她卻是麗革的女兒,他父親即將要娶的女人,他必須敵視的對象。
于是,用美色勾引,用金錢誘惑,用權勢威逼,要讓她離開曼悠,離開他的父親!一開始,動機就是那麼單純——離開他的父親。誰知道在遭受一次次的拒絕、一次次的反抗、一次次的挑釁後,他都分不清究竟是想讓她離開父親,還是離開他自己本人。仿佛只要把這個女孩從他世界中趕出去,他就安全了。
是的,這個女孩讓他感覺不安全。她的出現,在他生命中掀開了一種全新的東西,當時他並不知道那是什麼,只是感覺厭惡、害怕與煩亂不安。
然而剛才,就在剛才暴怒之下拖住她下水想把一切都毀滅、見到她的窒息又半途放棄、為了制止她的瘋癲而吻她時,分明感覺到一種情債侵襲人心,伴隨著無法明喻的慌亂和從不曾有過的震撼,還有那麼一點點的心動,一點點的情迷……
那種感覺就是喜歡嗎?喜歡上她了嗎?喜歡這個純潔卻倔強、柔弱卻堅毅、靦腆卻勇敢的女子?
曾幾何時,他說過一句︰「沒有理由讓奧德奈家的女人佔據史特隆斯家族男人的心一生。」
而此時此刻可算得是因果報應?
水波一絲絲地閃動著浮扁掠影,誰可說,那不是一場劫?
「你今天好像有點不對。」書房內,公爵看著神情恍格的美藍,說,「你的書拿倒了。」
「啊?」美藍猶如夢中驚醒,連忙把手中的書正過來,羞紅了臉。
「很累嗎?那就不用陪我了,回去休息吧。」
「不,沒事。我讀書給你听。」美藍急急地解釋,想掩蓋自己的慌亂,伸手去翻頁時,書卻不知怎地從手中滑落,掉到了地上。于是她彎腰去撿,頭卻磕到了茶幾,越想遮掩就越是錯誤百出。
鮑爵靜靜地看著她,眼神竟似洞悉。
「我,我……我還是回房去休息吧。」美藍站起來,剛走過去打開門,青曇就突兀地出現在外面,兩人目光一對視,美藍只覺心劇烈地跳了起來,臉上的羞色更濃。
青曇盯了她幾眼,直直地走到公爵面前,冷俊的容顏一臉嚴肅,「我想和您說一件事。」
美藍下意識地說︰「那我走了。」匆匆想離開時,青曇卻一把拉住了她的手說︰「這事和你有關,你不用走。」
美藍驚訝地看著他,青曇卻並不松手,仍是緊緊地拉著她,盯著公爵一字一字地說︰「爸爸,我喜歡她,請您把她讓給我。」
美藍整個人一震,腦海中涌起的第一個念頭就是——他又在玩什麼花樣?
鮑爵卻仍是平靜地坐在搖椅上,似乎不為所動,淡淡地「哦」了一聲。
「爸爸,我是認真的。」
美藍基地甩開他的手,驚叫出聲︰「你在胡說八道什麼啊?!」
青曇又一把扣住了她的手腕,將她拉到自己身前來,逼視著她的眼楮,沉聲說道︰「奧德奈‧美藍小姐,我喜歡你,而且我自信比爸爸更適合你!」
美藍恐懼地看著他,又看看公爵,不禁流露出了乞求的神色。
鮑爵咳嗽了一聲,慢慢地站了起來。他雖然要比青曇個矮,但是兩人對峙而立時汽勢卻毫不見弱。
「我不同意。」他把美藍的手從青曇手中輕輕地牽了回去。
青曇的眼珠頓時轉成了漆黑色,濃得像化不開的黑雲。
鮑爵轉頭對美藍說︰「美藍,你的意思呢?」
「我……」美藍的震驚感還未完全消退,她不安的眸子在兩人臉上轉來轉去,顫聲說︰「我當然不……不願意…」
「很好,青曇,你听見了?你可以走了。」公爵淡淡地說道。
「我是認真的。」青曇仍不肯放棄。
「我也是認真地拒絕的。」
青曇瞪了他半天,轉頭看著美藍,接觸到他的目光,美藍連忙避了開去。
「打攪了。」拋下這麼一句話,他轉身離開。
書房的門合上的那一剎那,美藍只覺雙腿發軟,忍不住就要倒下,幸好公爵在身旁及時地扶住了她。
「公爵……他……他………」美藍仰起臉龐,充滿了迷亂和困惑——青曇突如其來的一番表白,如同在她心中敲下了一記沉雷,震得她整個人不安到了極點。再加上早晨游泳池中發生的事情,更像在譴責她行為的出軌,面對公爵時,心虛得厲害。
鮑爵凝視著她,目光閃爍不定,若有所思。
「公爵,我,我……我不知道他……他為什麼要那樣?我,我……」美藍抱緊了他,輕位了起來,「我很害怕,公爵,我很害怕……」
「傻孩子,你怕什麼?」公爵溫柔地拍著她的背。
「我——」美藍張了張口,心中卻因這個問題而起了百思千結。
她到底在害怕什麼呢?
害怕青曇又開始了破壞的新計劃?
害怕這次他的手段更激烈與更特別?
害怕這門婚事最終以他的勝利而結束?
——她本該是那麼想的,但事實上,此時盤旋在她內心最深處的那個念頭卻是——青曇喜歡她?這是真的嗎?可能嗎?不,不,不,他一定是為了報復才那麼說的!他怎麼可能會喜歡自己呢?
可是,早晨時他為什麼那樣對她?用那麼奇怪的表情!那麼奇怪的方式!還有那麼突然的吻……
不不不不,不是真的!這一切的一切都不是真的!他在使手段,他在開始又一個陰謀……假的,假的!
美藍閉起了眼楮,將腦袋深埋到公爵的懷中,拒絕再思考。
鮑爵望著窗外的夕陽,忽然發出了一聲若有似無的嘆息。
其實很多感情都不過如此,一生必然,盡只因某個早晨。
「晚安。」公爵送美藍回房,吻了吻她的額頭便離開了。
美藍轉身走到梳妝台前,一臉疲憊地坐了下去,心中仿佛有什麼重物壓著,沉甸甸的極不好受,但又不願意去深究那究竟是什麼。
逃避吧,如果不想能夠生活得單純些,那麼為什麼不逃避呢?
美藍一邊迷迷糊糊地想著,一邊心不在焉地流著頭發,然後梳子就失手掉到了地上,她彎腰剛要去撿,另一只手已經先她一步把梳子拾了起來。
她抬頭看向來人,頓時驚得站了起來,誰知那人卻一把將她壓坐回椅子上,俊邪的五官出現在妝台的鏡子里,唇角輕揚。「不用害怕,我不會對你怎麼樣的。」
美藍從鏡子里看見了陽台的門大開著,青曇肯定就是從隔壁的陽台上過來的,來得如此無聲無息,怎能不令人懷疑他的用意?
「為什麼拒絕?」
她咬了咬唇,終于說出一句話來︰「我……我不相信你……」
「不相信?」青曇挑著眉,「是懷疑我的居心,還是懷疑我的感情?」
「在一個人曾經那樣騙過你後,他所說的任何話就很值得懷疑。你到底想怎麼樣?放了我吧!我已被你折磨得心力交瘁!既然你沒打算讓我死去,那何不痛快些放手?如果你不願放手,那就殺了我好了!」
「你就那麼堅決要嫁給我父親?不嫁給他你就選擇死亡?」
美藍垂下頭,拒絕回答。
「嫁給我不好嗎?」忽來的一句話讓她的心頓時跳了三跳。
「嫁給我。」青曇握住了她的肩,注視著鏡子里兩人的影像,低聲說道,「你所懷疑的事情沒有證據,要知道我青曇‧史特隆斯不可能用自己的婚姻去放任一次任性,也不可能娶一個我不在乎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