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還好啦。」小心地從衛非絕的肩頭往何雅婕和一地的瓷片瞟了一眼後,左君彤清楚地知道自己第N次犯下了「不可饒恕」的罪孽。
自己真的不是故意的啊,只是腳底滑了一下下……左君彤自己心底的解釋還沒有成型時,何雅婕已經帶著滿身的熊熊烈火沖了過來。
「左君彤,你這個敗家子,你居然又給我砸壞東西……你……你……你……」何雅婕的話被上沖腦海的氣體頂得語不成句的時候,衛非絕卻在左君彤的左腳踝上發現了一小塊正迅速擴散的紅斑——顯然,是扭到了。
「我扶你去休息室。」衛非絕輕易地打斷了何雅婕的聲音,不容分說地抱起左君彤往休息區走去。
「喂……喂……我的古董……」何雅婕不死心地追上去,想為自己的寶貝討個公道。
「從我的賬上扣。」衛非絕頭也沒有回,扔下一句讓何雅婕瞬間眉開眼笑的話。
「又從你賬上扣?這已經是這個月第幾次了?我給你那十萬應該都賠光了吧?」左君彤難得還記著自己交給衛非絕的存折上的數目。
十萬元,不是一筆大數目,也不是一筆小數目,至少這筆錢可以抵掉左君彤這個月里在半翼酒吧砸壞的第12件古董的價值。但是如果是累積制,而且累積幾個月的話,就有點……
「沒關系的,卡上面還有一千萬。」衛非絕的回答很簡單,卻瞬間難倒了左君彤。
「什麼?給你十萬元,才四個多月,你已經倒欠到了一千萬了嗎?我有掉這麼多錢嗎?」左君彤知道自己敗家的水準,但應該沒有這麼嚴重吧。
「……」衛非絕以沉默來回答左君彤這個可笑而可惱的問題。
雖然從左君彤的手里得到的只是少少的十萬元,但在猶如賭場般的股市里,十萬元在短暫的四個月里,迅速地增值到了四千萬元。
何況新建立的「君朗集團」在何鵬的鼎立相助下也初具規模。區區十萬,不算什麼。
之所以不去糾正左君彤的想法,其一,是懶得反駁;其二,衛非絕私下里也希望左君彤能夠稍稍收斂一下他那無敵的敗家手段,這幾個月的日夜相處中,衛非絕徹底領教了左君彤敗家的高超技能,正如何雅婕所說的︰一個人能敗家敗到左君彤這種程度,就某種意義上而言,這也算是一個奇跡。
至于其他理由……
也許衛非絕出于商人本能,拒絕和一個完全沒有數字概念的人談論增減問題。
反正,在衛非絕抱著左君彤回家的一路上,只听見左君彤嘀咕著計算這幾個月來他所損壞賠償的總數目,從一千到一兆,加減乘除的計算,在沒有計算機的輔助下,經由數字白痴的計算後,其答案的排列數字一直不停地變更著。
而從衛非絕悄悄抽動的嘴角來看,顯然那些數字是驚人的……驚人的爆笑。
「我真的真的很敗家嗎?」左君彤坐在自己家的床上,看著衛非絕熟練地為自己紅腫且開始有些麻木的腳敷藥酒時,忍不住問了一句。
「是的,你的確很敗家很敗家。」冷著臉,衛非絕的話語里找不到代表掩飾的修飾詞,直接的回答雖然立刻傷害了某人的自尊心,但事實就是事實,再傷人也是難以改變的事實,「一個月里敲掉37件古董的人,如果長此以往,金山銀海早晚都會被你敗光。」
「……嗚……你說得好無情啊……」雙手故意捂住白淨的臉龐,哀怨的哭訴聲的確讓人感到可憐不已,但這招對于衛非絕來說,已經失去了蠱惑的作用。
「得了吧,收起你那副小白臉的可憐相,留著給那些準備剝你衣服的客人吧。」衛非絕十分了解左君彤的所謂「哭泣」只有在闖禍或者欺騙善良人士的時候才會出現,相信此刻雙手的後面絕對是一張笑意盈然的面孔。
「……呃……真的遇上有人剝我衣服的話,你會阻止吧?」雖然他堂堂麒麟,天不怕,地不怕,就算遇上藍波和蜘蛛人都能和對方干上一架。但所謂夜路走多了總會遇上鬼,一旦踫上那些瘋狂想剝他內褲的女客人和沒有廉恥想拐他上床的男客人,左君彤就算再怎麼厲害都會手腳發軟、渾身打顫兼不知所措。
「……」衛非絕的手停了一下下,沒有回答.但他搓揉左君彤腳踝上的力道突然增加了一倍。
「……哇,痛、痛啊……」淒慘的哀鳴代替了讓人生氣的問題,左君彤那些可憐的危機意識立刻被酸痛的滋味佔領,所有的問題都被扔到腦袋後面去了。
嗚……果然踩到地雷了!
揉散腳踝上的淤痕,衛非絕打開窗戶,讓午後的陽光照進小小的休息室,冷著一張臉,簡單地說著兩個字︰「睡覺。」
「我」
「如果不睡,晚上就自己睡床!」抓住對手的弱點使勁地進攻,商人本色一覽無疑。
而飽受蹂躪的可憐舞男,為了夜晚能夠睡到人型床墊,避免噩夢頻生,也只能含淚閉上雙眼,亡國奴的滋味就是這樣吧!雖然心底大罵,但又反抗不得……真是沒有人權啊……
也許是因為疲憊兼受傷的原因,所有的胡思亂想,在黑暗中漸漸沉澱,呼吸著來自身旁的屬于衛非絕的味道,左君彤乖乖地閉上他那張能把自己吹捧成天下第一的小嘴,跑去和周公談古論今,縴細的身子躺在柔軟的沙發上,沉穩的呼吸聲佔滿了屋子的所有空間。
※※※
衛非絕習慣性地坐在一邊,點燃一支淡煙,有一口沒一口地吸著煙,一如過去的每一天。
深沉的眸子看著窗外有些刺目的陽光,平日沒有什麼表情的臉上居然出現一種淡淡的屬于沉思的表情。
月兌衣舞男的工作雖然稱不上體面,甚至被衛道人士稱為墮落,但只要左君彤做得開心,衛非絕也沒有覺得什麼特別不好。
可是,十天前,幾個醉酒的男人趁左君彤下班後要走過一條黑街的時候,試圖強暴左君彤,若非衛非絕手腳靈活,揍跑了那群變態的混蛋,恐怕左君彤的下場堪虞。
當時看著左君彤微微發顫的樣子,衛非絕第一次覺得應該把左君彤帶離半翼酒吧,讓他遠遠地離開這種危險。
而這種一閃而逝的想法卻猶如被捅破的窗紙一樣,在時間的推動下,日益清晰起來。
低頭,看著身旁沉睡的身影,听著有規律的呼吸聲,衛非絕隱隱感覺心底的某處被這毫無防備的睡姿打動了。
從相識到如今只是短短的不到半年的時間,但衛非絕卻清晰地知道左君彤將是自己一生的知己。
因為只有在左君彤的面前,他才能毫無顧忌地敞開心門,訴說悲哀的過去,向往不久的將來;只有在左君彤面前,冷漠的面具才會消失得無影無蹤……
只有在左君彤面前。
這一切只有在他的面前才會表現出來。
不知不覺中,左君彤已經成為自己最好的支柱。
而每天衛非絕站在舞台下,看著左君彤縴細的身影在所有人的瘋狂吶喊聲中搖擺著,看著鐳射燈下四散的汗水,看著不時從台下伸出的手,錯亂地抓模著左君彤白皙的腳踝,看著左君彤卸裝後難以掩飾的疲憊……
一種不明就里的滋味就會在心底深處冒起,是憐惜?還是其他?
衛非絕說不清楚。
只是帶著左君彤離開這個地方的想法在腦海中愈來愈明顯,愈來愈激蕩。
但帶著左君彤離開,自己又能提供左君彤什麼?
半翼酒吧里有和左君彤斗嘴的何雅婕,有神出鬼沒的老板,有左君彤所熟悉的一切,甚至有左君彤敗家時所必須的「古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