娶妻安樂(下) 第6頁

但他就是想把她留在身邊。

為什麼?因為喜歡?

不對,他沒喜歡過任何女人,對她的感覺與其說喜歡,不如說是……好奇。

沒錯,就是好奇,他對她及她提出來的賭約深感好奇,而對于不了解的事情,他習慣細細剖析。

賀孟莙說,教導她醫術的是于文彬,但李新調查出來,于文彬早在十年前就病死,那時候她才多大?能入醫門已經相當不錯,她竟在五歲以前便習得太醫院無人能及的醫術?

再早慧的孩子都不可能做到這點,所以這根本是鬼話連篇!

賀孟莙說要同于文謙討論醫術,但連對醫術是門外漢的李強都看得出來,兩人關起門來哪是在討論,根本是教導。

李強說︰「屬下沒看錯,賀姑娘是在教于太醫金針刺穴之術。」

教導?醫藥世家的子弟需要讓一個小丫頭教導?

他問她那團經常聚在梁間的陰影是什麼,她在詫異之後頭否認,說她什麼都沒看見,可她的表情比她的言語更坦白。

她說自己缺錢,但經過了犁城瘟疫與救回自己的性命,父皇不知道搬了多少好東西到她手上。她不穿金戴銀,家里房子雖大,卻簡單干淨,下人用得也不多,三餐粗茶淡飯,這樣的女人貪財?真是胡扯到極點。

她越是神神秘秘,他越覺得有趣,她滿肚子的謊言卻帶著滿臉真誠,讓人恨不起來。

但她對自己是真的認真討好,努力巴結,功夫下得扎扎實實,看起來很像真的想要贏得五萬兩,所以到底是哪里不對?她是個怎樣的女人?

鳳天燐想不透,便想看透。

看透一個人最快的方法就是將人留在身邊慢慢拆解,他早晚會拆穿她所有謊言。

孟孟在寫信,寫得很入神,臉上偶爾露出淺淺的微笑,偶爾皺眉正色,偶爾癟起嘴巴,訓人似的。

她有很多的表情,但每個表情都讓人感到舒服,雖不美麗,卻順眼得讓人想要看個不停,像磁石般吸引他的目光。

這對病中的鳳天燐是好事,有點事情可做,能解除憂郁、排遣無聊。

孟孟的這封信寫了長長的三大張,里頭有鼓勵、有贊美,也有道歉。她鼓勵憶憶勤奮向學,贊美憶憶成就榮譽,並對事先約定好的會面爽約深感抱歉,最後是一大串一大串瑣碎的囑咐,例如別喝冰水、多吃飯菜、每天晨起的運動別落下、讀書重要卻不能天天熬夜,要是長不高才是吃大虧、身體不舒服一定要看大夫,萬萬不能忍等等……

信終于寫完,孟孟再看一次後,連同荷包交給魏總管,並道︰「麻煩魏總管到鋪子里買一套文房四寶,不必上佳的,中等就好,小孩子家家,給他不符身分的東西怕會招禍。」

這話不是說給魏總管听,而是說給那位自我中心的主子爺听,要是好意成了橫禍,那可太冤枉了。

听她這樣說,魏總管對孟孟的滿意再上一層樓。

這叫什麼?人家這叫知禮守禮、進退有度、謹守分寸。

魏總管轉頭看鳳天燐,只見他點點頭,然後目光一轉,盯著魏總管深看一眼。

他會意,明白該怎麼做,接下孟孟的東西,轉身離開屋子。

鳳天燐知道,晚上將會有一封謄寫好的書信放在自己案邊。

晚上,鳳天燐把孟孟的信連續看了五遍。

不是孟孟的文筆太好,也不是她寫得文情並茂,讓人有拜讀的,而是……整整三大張的紙里,全是瑣碎嘮叨,叮嚀這個、囑咐那個,有的還重復寫過兩次。

這麼無聊的書信,鳳天燐卻一讀再讀,因為在這一堆瑣碎的句子里,他看見孟孟對憶憶的寵愛、關心,看見這個當姊姊的把全副思放在弟弟身上。

他不自覺地笑意流露,臉上帶著淡淡的幸福感。

這才是親人,這才叫親情,沒有利用與算計,唯有一顆希望對方好的真心。

賀憶莙真幸運,能有這樣一個姊姊。他雖然有很多兄弟姊妹,但他無法找出類似的一個人,所以他一讀再讀、一看再看,彷佛看得多了,那份關心與疼惜就會落到自己身上……

第十二章  怒吃醋 旁人遭殃(1)

拔出最後一根金針,于文謙松口氣,抹抹額間的汗水,回望孟孟。

「于大哥做得很好。」孟孟接過金針,用酒水擦過一遍,放回皮囊中。

于叔可以放心了,于大哥如此能耐,短短月余就有這般成果,難怪年紀輕輕就成為太醫院里頭的大人物。

「是你的冊子寫得夠仔細。」他幾乎把所有的時間與精力都投注在這上頭。

孟孟微微笑著,這是她對于叔的交代,也是對自己的交代。

「于大哥,如果于家有事,你可以先回去,金針之術需要大量練習,濟善堂有足夠的病人練手,你會學得更快。」

于文謙沉默。

這些天,叔叔、伯伯拿了名帖進皇子府見他,幾番勸說,就是希望他到濟善堂坐診,還允諾將二房該得的家產給他。

天下沒有白吃的午餐,當初他放棄家產時,族人的嘴臉他記憶深刻,如今他們三番兩次想讓他回去,為什麼?

很簡單,理由兩個,第一,他升了官,三品醫官的身分在太醫院里可以照應不少親戚。

再者,他正在學習金針之術一事已經傳了出去,若他進濟善堂看診,濟善堂的名聲肯定會更上層樓,到時再讓幾個年輕一輩的跟在自己身邊學習,正大光明。于文謙並不打算藏私,孟孟都能把這身本事傳授給自己了,他為什麼不能授徒,救助更多病患?只是族人的自私及大哥被殺之仇,讓他無法吞下這口氣。

「孟孟想趕我離開?」于文謙莞爾問。

「于大哥說的是什麼話呀,我只是想,能回濟善堂終究是好事,怎麼說那都是于家的產業,那時退出是迫不得已的,如今可以光明正大地回去,有何不可?」

「濟善堂已經從根爛掉了,行醫救人的善地早已被金錢權勢腐蝕,與其回去,我寧可再開一間濟善堂傳承祖宗志業,以救世濟人為大業。」

要和族人大打擂台?這種事孟孟光想象就覺得辛苦,不提親情對壘,光是商場競爭就是讓人頭痛的問題。

「于大哥不回太醫院?」

「當然要回。」

太醫院里頭有不少東西可以學習,流傳百年的醫書、老太醫一身的經驗和智慧,在在都能助他的醫術更上層樓。

「既然如此,怎能在外頭開醫館?」

「所以我需要合伙人,孟孟,你願意當我的合伙人嗎?」

他目光深邃地看著她,看得她無力招架。

孟孟低下頭,假裝沒听懂他的話,假裝他說的「合伙」就真的只是「合伙」,「于大哥需要合伙人,是因為銀子不足?要不,我手上還有些余錢,先借給于大哥?」

于文謙失笑,這是明明白白的裝傻了。「醫館不是短時間內可以獲利的商鋪,得先建立名氣,獲得百姓的信任,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回本,如果孟孟信任我,我們合伙吧。」

孟孟頭說︰「我是女子,我答應過娘,不會拋頭露面行醫。」這話還是裝傻,假裝沒听懂他的言下之意。

「我沒有要你坐堂。」如果她願意,他自然不會埋沒她一身本事;如果她不肯,他當然要把她護得妥妥當當。

「于大哥和濟善堂競爭,不怕下場慘烈?」她顧左右而言他。

孟孟說的對,干家豈是好相與之輩,多年來,濟善堂早已位列天鳳第一醫館,怎能允許旁人挑戰?更別說他還是于家子弟。

但這件事他很早之前就想做,只是大哥之死讓他每步都走得更加謹憤,而今他的品級已經足夠鎮壓于家,所以既然決定要做,就要做大、做好,他要用成功來替大哥向于家爭個公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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