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姊,對了,我忘了告訴你,前幾天魯中元來過,他——」
「魯中元?」吉祥立即變臉,臉色又臭又難看。「月底都還沒到,他又來找我們什麼麻煩?可惡的混蛋,當我死了不成?竟然這麼囂張,他有沒有找你麻煩?」
「欸欸,大姊你先緩緩,我話都還沒說完吶!」
「說!他怎麼欺負你來著?我明兒個找人砍了他,大不了同歸于盡。」
「大姊!你先听我說啊!」求安急忙攔住蚌性沖動的吉祥,就怕她一個誤會,砍錯人,那可就麻煩大了。
求安大聲吼出︰「大姊,魯中元是來問清楚,我們到底怎麼還債的!」
「還債?」
「是呀!魯中元說,十多天前,有人拿足了八十萬兩,說要替步家還債,他覺得奇怪,所以特地來問問,欸,大姊,這錢是不是你……」
求安咬唇,不敢繼續往下說,心知吉祥為了清償步家的債務,什麼樣的犧牲都肯做。
「喂,安兒,你那是什麼眼神?我步吉祥像是那種會為了錢,出賣自己身體的笨女人嗎?就算窮到沒飯吃,我也會咬牙撐著。」吉祥大聲宣告自己的骨氣。
「那……八十萬兩又怎麼說?這可不是一筆小數字啊!我們怎麼可能一時半刻還得了,魯中元跟我確定這事兒時,我還以為他在尋我開心。」
「這樣啊!我想想。」吉祥陷入深思當中。
她私心以為,能這麼闊氣,一出手就是好幾十萬兩的,除了「他」以外,沒人有這等能力。
夜半悄然之際,一抹黑影偷偷模模溜到玉府的圍牆邊。
上回她離開時,才發現她是從玉府走出來的,根本不是玩古閣。
她記得她根本沒離開玩古閣一步,怎麼可能只因走過一條長長的石室通道,人卻變成在玉府里?
白天她勘察過地形了,玉府和玩古閣剛好背對著背,處于同一條線上,唯一的解釋就是——這兩個地方的地底下是相通的,所以玉冷霄總是能自由來去,不會讓人發現他計畫多年的勾當,連她也被他嚇了好幾次,還以為他練就一身的穿牆術。
你放心好了,你應得的酬勞,我一樣也不會少給你……
玉冷霄的話言猶在耳,沒想到這麼快就應驗了,只是這個酬勞,吉祥一個子兒也不想拿。
他以為憑那幾兩銀子,他們之間就可以銀貨兩訖了嗎?
沒、這、麼、簡、單!
這幾天玩古閣沒有做生意,她斷定他就是待在玉府里,早先她已經耳聞謠言,說玉冷霄身染重癥,玉府下人倉皇逃散。
這是她唯一听完後沒有捧月復大笑的謠言,心反而更沉了,讓她迫不及待奔來一探究竟。
她知道,這話極有可能是真的。
玉府的人都不讓她進去,她才不得不想出這個「夜闖玉府探真相」的笨方法。
吉祥卷高兩邊衣袖,今晚特地穿了方便行動的綢褲,將大老遠搬來的凳子小心擱在牆邊,小腿站了上去,高度剛剛好,可以讓她窺盡玉府後園里的一切。
吉祥深吸一口氣,攀了上去,三兩下子就爬過牆頂,輕輕一躍,安穩的落在草地上。
平時做粗活做慣了,爬牆這等小事還難不倒她。
結果出乎她意料之外,整個玉府靜悄悄的,像座空城一般,此刻謠言已經應驗了三分。
「他定是在那兒了。」
吉祥壓低身子,一路上沒有遭遇什麼困難,循著之前的記憶,走到玉冷霄一貫待的隱密書房。
這書房跟玩古閣的書齋設計得一模一樣,同樣沒有掛牌,同樣在門前植了一片竹林,再好認不過了。
吉祥放輕足音,小心偎在門邊,微弱的燭光透過糊紙映射出來,一抹身影映在門上,只見他手上拿了一柄刷子,另一手捧著一個不知名的東西,在那上頭刷刷抹抹,然而,他卻不時搗著嘴輕咳,甚至癱趴在案上,好一會兒才又繼續工作。
吉祥伸出指尖,細細描摹那紙上的影子。
行至他的唇,她唇上也莫名一陣熱燙︰至他的胸口,她的心口也跟著緊縮;至他的指尖,她渾身發熱,想到他曾以指尖游走她全身……
砰的一聲,房里傳出巨響。
吉祥恍然回神,赫然發現竟是玉冷霄昏厥過去,摔在地上發出來的聲音。
「天啊!」
胡亂抹去淚痕,吉祥踹開緊閉的門扉,闖了進去,立即發現虛弱的玉冷霄。
她焦急奔到他身邊,扶起他。「玉冷霄!你怎麼樣?怎麼樣?」
強撐意識的玉冷霄,一見到來人竟是吉祥,臉色愀變,使出僅存的一點力氣,推離她,迅速站起身,吹熄房里的燭火。他不想讓她見到他現在的樣子。
房里突然化成一片漆黑,吉祥嚇了一跳。「玉冷霄!你在哪?別嚇我……我怕黑。」
吉祥的小手胡亂在空中亂抓,仍然感應不到令她心安的熱度。
「你來做什麼?我不是警告過你了?」
反覆吸氣練習,玉冷霄才壓抑住將她擁入懷中的沖動,改以冷漠以對。
她聲淚俱下,急著大吼︰「玉冷霄,你怎麼能這麼絕情?你以為我是吃飽撐著沒事干,才來找你麻煩?你錯了,我是在擔心你啊!你這個大傻蛋,拿什麼喬?」
她哭得聲嘶力竭,罵得很起勁,玉冷霄卻甘心接受,在一片漆黑當中,他可以放心露出微笑,只是仍必須故作冷情。「那又如何?」他的心頭,早暖烘一片。
「如何?」她止住哭聲,拔尖了聲,啟口開罵︰
「為了你的事,我算錯五天的帳,找錯錢十多回,這樣還如何?京夢然照常做她的生意,根本一點影響也沒有,這世上,可能只有我一個人這麼擔心你的安危,你這混蛋、王八烏龜蛋……什麼都不懂,只會胡亂罵人,臭雞蛋……」
猝不及防,她被攬入一副溫暖的懷抱中。「我知道了!」
玉冷霄的氣息呵癢了吉祥的耳窩,小手緊緊圈住他的腰際,眼淚直直落下,浸濕了他的衣襟。「玉冷霄,老實告訴我,到底發生什麼事了?」
「你真的想知道?」
「廢話,不然你以為我半夜不睡,爬牆進來做什麼?找你嗑牙?別說笑了。」她報復性地潑他冷水。
他的懷抱,依舊冰冷的令她心驚,她想知道為什麼?
「見了,可別怪我嚇壞你。」
玉冷霄抓著吉祥的小手,貼在他臉上,要她先以撫觸的方式,感覺他的可怕。
她模到的不是平滑的皮膚,而是一團團詭異的東西。「這、這是……」她嚇了一跳,急著縮回手。「我、我警告你!不準扮鬼臉嚇我,否、否則我可不饒你。」
「你自己親眼看看,不就知道了?!」
話說完,燭火突然被點燃了,火光逐漸照亮原本漆黑的房間,吉祥眯起眼,不太適應這突如其來的光線。
須臾,她才能完全張開雙眼,好好端詳數日不見的身影。
「玉冷霄……天、天啊!」他的臉上布滿兩指寬的疙疣,和原先俊美的樣子,根本判若兩人。
話堵在舌尖,好半晌說不出來,吉祥只有閉上眼,才能壓抑月復中不斷竄出的惡心感。
「需要我吹熄燭火嗎?」他笑問,語中滿是無奈。
「不!別誤會,我沒有其他意思。」吉祥睜開水眸,卻蘊滿淚光。「告訴我,究竟是誰把你害成這個樣子?」
「沒人害我,我甘願如此。」
「鬼才相信。」
吉祥就著燭光,四處搜尋可能的罪魁禍首,她忽然在案上發現那顆七瀾寶珠,還有一小碗盛著青黃色澤粉末的東西,一旁還有一柄沾上粉末的刷子,料想玉冷霄鐵定是在為寶珠進行上粉的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