曖昧到底 第2頁

她只能像一抹陰影,幽微地追隨在姐姐身後,才得以如願地好好看著他。

她很羨慕、嫉妒姐姐,可終究不可能長成像姐姐一樣,成為一朵引人注目的帶刺玫瑰。

她天生沒有刺,傷害不了人,尤其是眼前優雅卻殘酷,猶如黑豹般的男人。她早就把他放在心中最柔軟的深處,全心全意珍愛著。

「夜泠,我的話你听清楚了嗎?」堂司的口吻近乎質問。

她仍舊無言。

李夜泠打從心底不願意接受他的命令,但又不想違逆他,索性噤口回避問題。

見她沒有回答的意願,堂司也不再追問,低頭品嘗起滿桌的精致高級料理。

他並不擔心,因為她是最听話、最乖巧的好學妹。

兩人默默進食,中間有好長一段時間沒有交談。

直到女將把空盤撤下,發出輕微聲響之際,堂司才又主動開口。「這家店是你找的?」

「嗯!」李夜泠柔順地回答。

「你的品味還是一樣好。」他由衷地說,難得贊美。

「你喜歡?」她報以合宜的微笑。

她知道他一定會喜歡——他的好惡終將成為她的好惡,所以她喜歡的,勢必迎合他的口味。

只是遺憾、只是無奈,唯獨她不可能成為他的喜愛。

「你不會是知道我喜歡,才挑中這地方?」堂司反問,似笑非笑。

李夜泠的心一沉,黯下眼瞳,不著痕跡的無聲嘆息。

興起時,他偶爾會說些似是而非的話,把她的感情搬上台面,用著戲謔的語氣談笑。

而她,從不否認也不承認,一笑置之。

堂司不曾真心想要確切的答案,因為他不在乎。

他們一直都是這樣的相處模式,以一種類似旁觀者的姿態,談論著自己的事、彼此的事,兩人似乎靠很近,其實離很遠。

親近又淡漠,一種微妙的安全距離,就是他們兩人之間的關系,是他想要的關系。

所以,她也極力配合著,盡量不逾越界線。

多苦澀的愛戀,她卻痴傻得無法抽離。

堂司最後飲下一杯酒,當作晚餐的終結。

他停箸,她也跟著擱下筷子停止進食。

「我有工作,要回飯店處理一下。」他說︰「我交代的事,有放在心上嗎?」

李夜泠笑著問︰「我可以假裝忘記嗎?」事實上,她確實想這麼做。

「你不會忘的。」堂司柔嗄的語氣,卻透著斬釘截鐵的肯定。

「最近記性不太好呢!」李夜泠稀罕的反駁,口氣輕如微風。

堂司莞爾,沒理會她的玩笑。「女孩子在外旅行,小心點。」臨走之前,他叮嚀。

和式紙門被拉開又關上,偌大的幽靜空間,只听聞庭院唧唧的蟲鳴。

李夜泠獨自酌飲一盅冰鎮過的清酒,微微發燙的心口,不知是他離去前的關心起的效用,抑或是酒精的緣故?

酒已盡,她制止女將再送上來,帶著一點醺然,踏著石板路上的月光隨意走了一段路,沁涼的晚風襲來,拂過臉頰,李夜泠覺得自己又添了幾分醉意。

在附近的寺廟繞了一圈,沉澱心情後,她才搭乘電車回到下榻飯店。

一天的行程,畫下了句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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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台灣後,堂司就不斷被家人問及與「千鼎重工」董事長二千金,也就是堂老爺子中意的長孫媳婦人選——李夜泠,兩人的交往情況。

「還算順利。」這是他一貫的回答,並沒透露他和女方是多年舊識。

「听李董說,李夜泠已經回來了。」堂夫人說出剛得到的情報。

堂司淡然的回應一聲,彷佛事不關己。

「抽個時間,約人家吃頓飯、看場電影什麼的。」堂夫人興沖沖地叮囑。

「我知道。」堂司應允,這不是順從,而是杜絕多余的嘮叨。

吃一頓飯、看一場電影,就當作是交際應酬。

堂氏夫婦滿意地直點頭,他是他們心目中優秀的孩子,向來引以為傲。

「我去公司了。」堂司用完早餐,迅速離開飯桌,避免接收更多關于結婚的惱人訊息。

他抵達辦公室,听取秘書報告完一天的工作內容後,要她找一家風評良好的餐廳訂位,然後念了一組號碼讓她記下,跟對方約好今晚的見面時間,完全當作是例行公事,不摻雜一絲私人情感。

晚間六點半,秘書提醒他七點鐘有飯局,就像對待公事一樣,堂司遵守時間,在預定的時間內到達目的地。

服務生領他入座時,李夜泠已經等著他。

「等了很久?」堂司公式化地問。

李夜泠溫馴地搖了搖頭,見到他,她無比雀躍,只要他能來,多久的等待她都甘之如飴。

「舍得回來了?」堂司接過女侍者遞上的菜單,研究起菜色,注意力並未放在她身上。「我還以為你在日本邂逅了好男人,不打算回來。」

李夜泠沒搭腔。

他說的不是戲言,而是他的期望。

兩人點妥了菜、選定了配酒,待侍者離開,堂司單刀直入地問起。「打算何時跟大家宣布,你不會嫁給我的事?」

遲疑須臾,李夜泠不再隱瞞想法。「我沒有這樣的打算。」語畢,她逼迫自己勇敢直視他,不能退縮!

堂司沉著俊臉,眸光深沉,確實感到不悅,冷睨了她好一會,終于松口。「就算你想當個孝順乖巧的女兒,也沒必要犧牲自己的幸福。」他以兄長的口吻規勸,曉以大義。

這個時候,他彷佛又對她的心意全然不知情。

明明該難過,但李夜泠反而笑了,哀傷而淒涼。

「阿司的幸福是什麼模樣?」她揚起唇,梨渦也跟著綻放。

堂司覷著她,腦中竟一片空白,沒有任何憧憬的畫面。

他徹底被她的問題難倒,給不了具體的答案。

多虧服務生送來前菜,暫時解救他無言的窘態。

堂司大口大口吃著其實不感興趣的色拉,有意躲開她的提問。

李夜泠也很配合的未再追問。

幸福有許多樣貌,但真正見過它的,又有多少人?

她的幸福,又是什麼?

晚餐進入尾聲,享用甜點的階段,堂司忍不住又要求道︰「夜泠,一個月後,我希望你能推掉這門婚事。」

「為什麼非得由我提出不可?」李夜泠佯裝無知。

「這樣,被退婚的人是我,沒面子的也是我。」他說得理所當然。

她微笑。

多麼體貼動人的借口。

其它人或許會信以為真,贊嘆他的貼心,可惜,並不足以騙過她。

她忍住,沒有戳破實情——是他不願背負被雙方長輩指責的壓力,繼而把不討好的「任務」轉嫁給她,從不顧慮她的心情、她的處境。

他如此自負,他最愛的,是自己。

可能在他心里,她根本不具絲毫威脅性,于是總不經意把最真實的一面呈現在她面前。

因為真實,所以更顯得殘酷。

「這一個月內,每周我會抽一天約你見面,當作是約會。」堂司道出計劃。「一個月後,你就可以用‘個性不合、不適合結婚’的理由,讓婚事告吹。」這才是他的最終目的。

女方若沒有意願,相信他的爺爺也不好太勉強。

「如果我不拒絕婚事,你就會娶我嗎?」李夜泠假裝天真的假設。明知答案會有多傷人,她還明知故問。

堂司的臉色不太好看。

他對她言詞上的反抗與犀利不太習慣,也沒考慮過她不順從的可能性。

「我還不打算結婚。」他語調冰冷,有點惱怒。

「所以說,你將來還是有結婚的打算?」李夜泠故作輕快地說︰「那……我會繼續等到你想結婚的那個時候。」末了,她對他粲然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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