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安于室 第5頁

走到六樓,他便听見女人的哭泣聲,害他一度以為撞鬼了。

幸好不是。

不過,一天之內遇到同一個女人兩次,對他而言,比撞鬼還要讓他意外。

千雅別開眼,不想看他。

他自信傲然的存在,更突顯出她的卑微與渺小,使得她的心口一陣絞痛,淚水又不受控制的撲簌而下。

她氾濫的淚,讓他感到莫名其妙,凝視她好一段時間,堂義開口問道︰「發生什麼事?」

他想,可能是她的親人或朋友病情不樂觀,導致她情緒不穩。

千雅只是抽泣,沒有回答,也不想回答。

她要怎麼告訴他,她窮得連母親的伙食費都付不起?

他知道後,會用什麼惡毒的話取笑她、刺激她?

「只是哭,能解決問題嗎?」堂義斜睨著她,被那持續不輟的哭聲搞得煩躁起來。

听在她耳里,他的話成了無謂的風涼話,千雅忽然抬頭,淚眼婆娑地瞪住他,低吼道︰「你這種有錢人家的少爺懂什麼?!」

堂義攏起眉,先是愕然,繼而轉為不悅。「跟我有什麼關系?」他沒好氣的冷嗤。

千雅癟著嘴,委屈落淚。

雖然深知自己的行為只是遷怒,可是,她就是覺得老天爺好不公平。

「你給我說清楚!」堂義逼近,一把拉起她,強迫她與他對視。

無緣無故扣了一大頂帽子給他,他非弄明白理由不可。

千雅敵不過他龐大的力道,手腕處傳來陣陣疼痛,又氣又惱。「我說了你也不會懂!」她氣急敗壞的哭吼。

今晚,一定有哪根神經松弛斷裂,她才會像這樣失控的在外人面前縱聲大哭。

「我不懂你也要說!」堂義沉聲命令。

千雅回開他銳利的黑眸,抽抽噎噎道︰「為什麼老天爺這麼不公平……」她失魂地感慨低語。「不管怎麼努力,還是有辦不到的事,還是被瞧不起……」

堂義一語不發,只是聆听。

「我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她嗚咽,表情空洞茫然。

她像個迷路的小孩,哭得好傷心、好絕望,一滴一滴的淚在臉上恣意奔流。

堂義似懂非懂。

這是第一次有人在他面前哭成這副德性,竟然莫名扯動他的心弦。

突然,他有點羨慕,她能如此肆無忌憚號啕大哭,宣泄內心種種不好的情緒。

從他小學三年級時,不小心曉得某個秘密後,就未曾再掉過一滴淚。

也是自那時候起,他變得愛跟父母唱反調,父母要他往東,他一定往西。

反正,他又不是他們的親生兒子。

這個秘密,他一直偷偷藏在心底深處,沒透露給雙胞胎哥哥堂司知道。

收回飄離的思緒,堂義退到角落,抽起了煙。

兩人各據一隅,沒再交談,任憑氣氛憂郁消沉。

那刻意壓抑的抽泣聲,魔音穿腦似的不斷鑽進他耳里,搞得他火氣直升。

堂義捻熄煙頭,轉身欲走,臨去前,他深深看了她涕泗縱橫的脆弱模樣一眼,最後還是沒多過問。

冷清的樓梯間,又剩下千雅獨自哀傷啜泣,怨懟著這世間的不公平,許久,都無法平復……

***

堂義驅車來到一家知名飯店,堂家二少大駕光臨,飯店自然殷勤接待,即刻安排一間高級套房給他。

進房後,他撥了一通電話,簡短幾句交談,約了近來急速竄紅的模特兒。

等待的空檔,堂義已沖洗過身體、喝了幾杯酒,穿著浴袍站在落地窗前,將北市閃爍的夜景盡收眼底。

一盞一盞、忽明忽暗的燈光,讓他想起剛才在醫院樓梯間,那名女記者的迷蒙淚眼。

他撇唇,嘲弄的訕笑。

若撕開堂家這層包裝,到底,真實的他,還剩下什麼?

他和堂司被自己的親生父母遺棄,被在商場上呼風喚雨的堂家收養,究竟,是幸抑或不幸?

約莫半小時,門鈴響起,堂義拋開無聊的想法,開門讓妖嬈嬌媚的年輕名模入內。

唉關上門,他便悍然掠奪女人的唇,度過激情的夜。

這是他排遣寂寞的唯一方法。然而,他從不曾讓女人留下來過夜,歡愛之後,他會要求女人離開,隔天再送上價值不菲的禮物,當作補償。

女人貪戀他迷人出色的外表,也貪圖他傲人的家世,況且他出手大方,縱使被他招乎即來、呼之即去,也甘之如飴。

他來去如風,浪漫多情,反而令女人傾心。

征服公子,是這些美麗女人最大的成就感。

堂義深知這點,也樂于和她們玩游戲。

他以為自己不可能會對哪個女人付出真心,所以,對于爺爺排定的策略婚姻,毫無異議的接受。

反正,對他來說,他的妻子是誰沒差。

那只是個稱謂罷了。

第三章

在有經濟壓力,不得不保有目前唯一收入來源的工作,以及上司下達最後通牒的情況下,千雅縱然感到力有未逮,也要竭力為被賦予的重責大任忙碌奔波。

一次又一次被拒于「風光堂生活事業公司」的大樓門外,再一次又一次登門拜訪,千雅自己也已算不清重復了多少回。

她照常被擋在一樓的Lobby,沒有絲毫進展。

眼看月底越來越近,千雅越來越焦慮不安,每一天醒來,就要面對失去工作的煎熬與恐懼。

下了班,她徒步走了一大段路,思索著該如何突破目前的困境。

左思右想、思前想後,她混亂的腦海想得到的唯一辦法,還是去求和堂司關系親密的雙胞胎弟弟──堂義出面,希望他能幫她美言幾句。

這一周,她前前後後去了他常去的夜店Room8,也瞧見到了他,但卻一句話也沒敢跟他說,便失落離開。

今晚也是,輾轉搭車抵達Pub,她卻不由得猶豫卻步,在門前徘徊。

如果她逃走了,就連僅存的最後一線希望都沒了。況且這麼膽怯怕事,是不能成為一名好記者的。

千雅拼命替自己做心理建設,待儲備夠了勇氣,她推門而入。

和之前幾回一樣,她點了一杯最便宜柳橙汁,接著離座四下搜尋堂義的蹤影,結果卻令她大失所望,他今天沒有來。

她走回座位等待他的到來。

皇天不負苦心人,晚上十點左右,千雅看見了他!然而,與他對上眼的瞬間,竟慌張地低下頭,閃避他的目光。

要接近他談何容易──

扁是站在他身邊,她的心髒仿佛要從胸口蹦出來似的,再者,之前在醫院樓梯間,她還當著他面痛哭流涕,甚至把他當成出氣筒,吼出心里的不滿。

事後想起來,她都羞愧得無地自容。

千雅無意識的嚼著冰塊,又陷入掙扎。

十一點一到,千雅決定撤退,反正在這也只是浪費時間。

她拎起包包,尚未站起身,右肩驀地一沉,多出一股壓力,定楮一看,搭在肩上的是一只黝黑的大掌。

「小姐,一個人啊?」

男人濃濃的難聞酒氣灌進鼻腔,千雅的五官不禁皺成一團。

「不要急著走嘛!再陪我喝幾杯。」酒醉的男人摟著她縴荏的肩頭,將他帶進懷里。

千雅受到驚嚇,發出驚呼,使勁全身力氣試圖掙月兌男人的觸踫。

店里不曉得有多少雙眼楮,正在看著這突發狀況,卻沒人上前平息事端,誰都不想惹禍上身。

她激烈的反應,反倒惹得醉漢興致勃勃,對方輕而易舉制伏住她嬌小的身軀,將手里的酒往她嘴里倒。

「嗚──」千雅緊閉雙唇,內心驚惶至極,淚水在眼眶里打轉。

酒液自她唇角滑落,沾濕了她的頸項及衣領,狼狽與抗拒的模樣,對醉漢不啻是最佳的致命吸引。

眼見即將釀成不可收拾的局面,Pub里幾名男服務生合力把醉漢架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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