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安于室 第22頁

「這是堂先生的意思。」接待小姐客套有禮地說︰「他希望能和宋小姐拍一組照片。」

好半晌,千雅都答不出話來,眼眶盈滿淚水。

她突然覺得,堂義的心思看似復雜難懂,其實浪漫天真,要不,也不會放棄繼承偌大的家業,寧願當個玩具設計師。

他像個驚嘆號,總有不同面貌,帶給她許多新奇。

既是最後一次見面,她願意配合他的突發其想,只是,這麼做又有什麼意義?千雅不願再細想。

其實,她也只是個自私的普通人,一個會吃醋、會嫉妒的普通女人而已。

***

準備了兩個多小時,千雅緩緩從服裝間走出來。

在沙發上等待了一個多鐘頭,堂義俊秀的臉孔並未有不悅之色,期間,他抽了一根煙,掩不住心中的焦躁。

門一被打開,他立即緊張地站起身,目光膠著在身著蕾絲白紗的嬌俏身影上,久久無法移開。

千雅神經緊繃,局促地無所適從。

蕾絲禮服包裹著她縴細嬌柔的身軀,勾勒出誘人的女性曲線,施了脂粉的臉龐顯得十分嬌美可人。

堂義目不轉楮,屏息凝視。

靶受到他灼熱的視線,千雅含羞帶怯地垂下頸子,卻又忍不住偷瞄他──

一身合身筆挺的黑色西裝,別上一只耀眼非凡的胸針,僅僅如此,就已讓他神采逼人,略長的發經過吹整,更顯英挺有型,宛如男性時尚雜志里的頂級男模。

堂義咧開嘴,被她可愛的行為逗笑了。

「你好美。」他趨前,近距離地細看她,半掩的長睫輕眨,挺秀的鼻、嬌女敕欲滴的粉唇,構成一幅美好的景色。

千雅的唇揚成一抹新月,露出羞澀的淺笑。

堂義輕握住她的香肩,傾身吻她。

「不要!妝會花掉的。」她別開臉,柔聲婉拒。她可不想再經歷一次冗長又細微的上妝步驟,坐到臀部都麻了。

他哂笑,把吻落在她白皙性感的肩頭上。

「堂先生,請問可以開始拍攝了嗎?」接待小姐出聲詢問,語氣鎮定,服務多年,親熱的場面也看得多了。

不過,眼前帥氣挺拔、身分不凡的堂家二少爺,和光亞科技的二千金有婚約在身,卻帶著一個長相不特別出色、行頭也全是不知名的便宜貨的女人,一起拍婚紗照。

他對女方的態度親密、寵溺,好像她才是他要娶的對象,著實令人匪夷所思、格外好奇。

堂義淡淡應了聲,執起千雅的手前往攝影棚。

他放慢步伐配合她的腳步;她則亦步亦趨地尾隨他的方向,短短一段路,兩人走來心里都五味雜陳,歡愉同時又煎熬。

鏡頭下,堂義始終噙著溫柔的笑,深邃迷人的雙眸深情款款,目光焦點全是千雅的各種面貌。

好幾次,他情不自禁地當眾吻她,不必刻意營造或叮嚀,完全真情流露。

千雅則嬌滴滴依偎著他,洋溢著幸福甜美的笑容,她的際遇讓在場的女性工作人員又羨又妒。沒人知道她的來歷、又有什麼本事能擄獲公子堂義的心。

兩人之間的情深繩絡,無疑地,在眾人眼中,他們是一對熱戀中的愛侶。

快門聲不斷,攝影師盡責地為他們留下一幕幕美好動人的瞬間。

拍攝結束已是傍晚時分,被拍攝的男女主角沉浸在幸福的余韻中,而漸暗的天色,洸如兩人心口上,揮之不去的陰霾。

***

離開婚紗店,堂義偕同千雅到飯店用餐,填飽肚子後,他們在位于十五樓的高級套房內眺望夜景。

夜色太美、氣氛太好,千雅破例主動喝了一點酒,此刻感到醺醺然,知覺還頗清晰,但思緒有些緩慢混濁。

堂義從身後摟著她,溫熱的唇在她耳朵、頸項間游移,毫不隱藏他的意圖。

「好熱……」千雅藉機溜出他寬闊的胸膛,以手扇風。

堂義回身,眸光深濃的睇著她,姿態仿佛盯著獵物的豹一般,危險卻優雅。

不管經過多少次,千雅永遠都招架不了他的男性魅力與直接火熱的視線,她覺得自己似乎下一秒便會融化在其中……

一個吻,開啟彼此的熱情,兩人熊熊燃燒,激情的纏綿再度熔化他倆的身、心、靈。

多盼,夜,永無止盡……

***

翌日一早,堂義開車送千雅回家。

車子停在巷口良久,雙方都不知如何開口道別。

不該再見的再見,要如何講得出口?

千雅在無聲中逕自開門下車。

在她跨出座位前,堂義反射性地捉住她的細腕。

千雅沒有回頭,就怕好不容易武裝的脆弱,會在他沉郁的眸光中迷失。

沉吟片刻,堂義啞著嗓音問道︰「如果我一無所有,你願意跟我在一起嗎?」

她擠出一抹苦笑。「除非地球毀滅了,否則你怎麼可能一無所有?」

「你別管!」他語氣嚴肅。「只要給我答案就行。」

千雅垂下濕潤的眼睫,幽微說道︰「我從來就不是因為你的身分才愛你的。」

聞言,他欣慰地勾起嘴角,旋即又沉重地垂下。「我知道。」

之後,又是好長一段沉默。

「祝你幸福。」千雅困難地吐出祝福。

只要他能過得好,被迫與他分離的痛楚,也許會減輕一些。

堂義說得斬釘截鐵。「你也會幸福的,一定會!」語畢,他終于松手。

千雅已無法克制滿腔淚水,捂著嘴倉皇下車,疾步走進小巷。

短暫的戀情,也算和平告終。

堂義一直停在原處,時間仿佛靜止。

第十一章

聖嘉醫院VIP病房

儀器里脈搏、心跳指數越來越薄弱,病床上的老人顫著滿是皺紋的手,摘下氧氣罩,氣若游絲道︰「阿司,你的婚事進行得怎麼樣了?」

堂司漠著俊顏,盯著老人。「你就只顧著擔心你決定的婚事?從不想到當事人的感受?!」他的語調很冷,充滿不以為然。

堂振風沒有反應。

「你知不知道,阿義為了遵守跟你之間的承諾,有多痛苦?!」堂司為雙胞胎弟弟抱不平。停頓了下,他接續道︰「取消孫家的婚事,讓他自由!」

也是給他自由。

堂振風忽然笑了。「你還是第一次這樣跟我說話。」老人一點也不生氣。

堂司還是繃著臉,不再是往常一貫溫和的神情。

「你總是把自己保護得很周密,不想讓人知道你的心思……」堂振風沒有元氣地分析。「現在生氣的模樣,有人性多了。」

堂司抿著唇,沉默地看著老人家衰老蒼白的臉,又回復冷靜。

「在堂家,真的那麼不快樂嗎?」堂振風突然感嘆。「你跟阿義都一個樣,沒有認同過這個家……」很多事他都看在眼里,只不過沒說出來。

堂司若有所思,猶豫過後,他低喃道︰「我們本來就不屬于堂家。」

堂老爺子怔了下,回神看清他的表情,只見一片晦澀。

「所以才不顧我們的感受,隨意擺布我們的人生?」堂司口吻很淡,似在談論事不關己的閑事。

這是他第一次說出真實感受,也是長久以來壓抑在心底深處的疑惑。

詫異過後,堂振風喘著氣,隔了好一會才有辦法往下道︰「你……你真的這麼認為嗎?」

一番煞費苦心的安排卻被曲解,老人萬般失望,不得不感慨年齡的差距,造成觀念的鴻溝。

堂司撇唇。「我的想法重要嗎?」嘲諷的語氣,不具溫度、叛逆十足。

爺孫倆的對話就此結束,是兩人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的深入交談。

堂司離開病房後,堂振風嘆了一口長氣。

把自以為是的用心良苦,硬是加諸在別人身上,原來不是為對方著想,而是一種莫大的負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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