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他才問她願不願意等他?
湛優心里既痛又甜,震驚過後伴隨而至的是迷惘和茫然。
他輝煌的家世,只是凸顯她的渺小。
「需不需要我送你回家?」駱英翔問。瞧她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樣,真怕她想不開,那他豈不是要自責一輩子?
思及此,他又再一次在心里臭罵好友一頓。
湛優吶吶的搖搖頭,拒絕他的好意。
「還是我送你好了。」駱英翔沒有回到俱樂部取鑰匙,而是直接陪她坐上計程車,看著她確實進到家門才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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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暑假了。湛優一直把自己鎖在房里,完全不出門。
「湛優,小潔她們來看你羅!快點開門。」黎媽媽敲著門,憂心仲仲。
湛優蜷縮著身子,相應不理。
在得知歐陽智飛離台灣的隔天,脆弱的她忍不住在好友們面前痛哭失聲。本以為她們會落井下石,證明她們說的沒錯,她終究還是被騙了、被玩弄了。
可是沒有。
奚落的話她們只字未提,僅是陪在她身旁,逼她吃飯、逼她喝水。放暑假後,也幾乎每天都會來探視她的情況。
但她沒有臉見她們……當初她說得義正詞嚴、慷慨激昂,說什麼就算她受傷,有她們當後盾,就什麼都不怕。
他要她等他,她也應允,可是強烈的惶惑不安不斷侵襲著她,讓她沒了主張。
她太高估自己,也太有自信,她們好說歹勸,她卻覺得她們杞人憂天。現在想起來,簡直像個傻瓜、像個笨蛋……
「黎湛優,你馬上開門!」于潔氣憤的聲音穿透門板,鑽進她耳里。「你之前說過的話呢?全都在騙我們嗎?你真的把我們當朋友嗎?」
湛優干澀的眼眶又被淚水佔據。
「數到三,再不開門,就絕交!」于潔憤怒難當。「一……二……三……」
刷——
終日緊閉的門扉赫然開啟,湛優消瘦憔悴的出現在好友面前。
她甜美的臉蛋兩頰凹陷,漂亮的美眸又紅又腫,宛如兩顆大核桃,還有深深的黑眼圈,慘不忍睹。
于潔瞪住她,怒氣未消。「說什麼要我們當你的後盾?自己躲起來,把我們這些盾擺著生銹啊!」
湛優眼神黯淡,心一陣絞痛。「我高攀不起……」她可以不顧一切的愛著身為男公關的他,卻反而無法接受他是出身豪門富家少爺的身分。
是了,就是這個原因,將她徹底擊沉。
他說過要她等他、她也暗自在心里允諾過,可是她並不知道他竟然是跨國集團總裁的兒子、OceanGroup未來接班人哪!
如此驚人的身分,讓她沒來由的感到自卑驚惶,于是退縮。
「說什麼蠢話?!」于潔斥責。
黎媽媽握住湛優的手露出憐愛的笑容。「你不是曾經說過,你愛的是歐陽智這個人,跟他的身分、職業無關嗎?」
湛優緊咬著沒有血色的唇,淚花又在眼中打轉。
「既然如此,他是男公關或是富家子弟,又有何分別?」黎媽媽緊握她的手,開導道。「如果他是那種在乎身分差距的人,他一開始根本就不會接近你了。」
湛優答不出來,但母親的一席話,稍微驅走她心口濃厚的陰霾。
「去找他吧!」黎媽媽對她說。「用你當初不放棄的精神,去見他。」
湛優猛地抬起頭,蓄淚的雙眸盛滿驚訝。「媽咪……」
想起體貼隨和的他,她的心就好疼好痛。
「去找他,如果你真的愛他,就不要放棄。」黎媽媽拂去她的淚,堅定又溫柔的鼓勵。
是呵!她之前獨排眾議、一意孤行,說什麼就是不願放手,為什麼現在不行?
什麼都沒做,篤定會後悔——
湛優想起自己的信念。
「嗯!」她的眼淚掉得更凶,但幽暗死寂的心房,探進了希望之光……
尾聲
歐陽智回到米蘭後,住院的長輩病情持續惡化,三天後,開刀末果,一陣搶救下仍無力回天。
疼愛他的長輩辭世,帶給他和歐陽純十分嚴重的打擊。
歐陽家上上下下每個人神色哀戚,難過不已。
辦完四維叔的後事,歐陽智始終提不起勁,偶爾想起遠在台灣的小女人,想听听她的聲音,拿起了電話又頹然放下——
听到聲音又如何?要跟她說什麼?哭訴嗎?真是可笑。
不能在身邊陪伴她、照顧她,已經很讓他過意不去,不應該再把自己低落的情緒感染給她。
他想,等心情平復後,再回台灣跟她見面,並且把當初隱瞞她的事,一五一十的告訴她。
這段時間,他在OceanGroup總部「實習」,每天都處于一天當兩天用的超忙碌狀態,目的是不讓自己有空閑感傷。
他是集團未來接班人,卻一直做著基層員工的工作,不過這是他自己要求的。
說好听點,是有助于將來了解一切運行,但正確的說法,是他還不想太快背負沉重的責任與壓力。
無關能力,而是依他目前的精神狀態,不適合擔任負責決策與判斷的管理者。
就連周末假日,他都獨自窩在書房里著手打一份推動亞洲市場的行銷企劃書,算是他父親給他的功課。
外頭天氣晴朗,他卻只能關在偌大的空間,和此起彼落的鍵盤敲擊聲為伴。
「呼——」歐陽智吁口氣,起身走到起居室為自己斟了杯咖啡。
啜著濃苦的液體,站在明亮的落地窗前,放眼望去,映入眼底的,不若在台灣時的喧鬧街景,而是一片綠草地,冷清乏味……
他從口袋里取出手機,盯著上頭精巧的手機吊飾發呆出神,那是在他車上找到的,屬于湛優的東西。
那個小女人老是掉東掉西,他撿了好幾樣東西,後來卻都私心的沒歸還給她,全都收在他親手做的木盒里,選了略嫌女性化的吊飾隨身攜帶。
合上眼,他想起在台灣的摯友,懷念七個人百無禁忌的聊天話題、瘋狂但有趣的種種,以及那張嬌美開朗的女性臉孔,一顆心倏地往下沉。
她過得好嗎?有沒有乖乖的上學?畫圖功力有沒有進步?和出版社簽約了沒?插圖商品化了吧?
他之所以知道這件事,是因為那是他離開前,為她所做的最後一件事。
他看過她記事本里的投稿紀錄,很多都是被退稿、或是石沉大海,于是他選定最具規模的冠大出版社,稍施壓力、再加以利誘,對方考慮不到三分鐘就答應他的條件。
他肯定她的才能,沒受到注意,有時和機運有關,他看過台灣許多插畫者的作品,遠遠不及她,卻能佔有一席之地,那麼她就更沒有被埋沒的理由。
歐陽智睜開眼,自苦澀的思緒中回神,準備回到書房繼續才完成一半的企劃,電鈴聲也在同時響起,留住了他的腳步。
他今天還沒叫外賣……那來的會是誰?
他擱下手中的咖啡,疑惑著去開門。
一張略顯蒼白卻笑吟吟的嬌美臉龐,不期然闖進他的視線,攫獲他的呼吸。
「智……我終于見到你了。」湛優開心極了,但虛弱的語調听起來相當沒有元氣。
歐陽智緊緊鎖著她臉色欠佳的容顏,胸口激蕩不已,思念狂潮傾閘而出。「小優……」他低喚,狂喜又不可置信。
他才想著她,她竟然就出現在他面前?
他幾乎要以為,這是太思念所導致的幻影。
「我終于見到你了……」湛優用力吸了吸鼻子,告誡自己不許哭。
「你……」他太震驚以致于說不出話,心口猛地糾結、胸口發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