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極富侵略性的黑眸,讓宋平韜很快的自眼神的角力中敗陣下來,他狼狽的轉移視線,將滿腔怒氣發泄在梓薰身上。
「原來願意陪我出來,是因為方便跟小白臉踫面。」他口不擇言,極盡貶損之能事。
他的話搗碎梓薰的心,讓她的胸口疼痛不已,淚水模糊了她的視線,再不看清他殘酷無情的嘴臉。
背叛的人明明是他,就因她的軟弱與逃避,非但姑息了他的錯,甚至還陷自己于不利,讓他用不堪的字眼加諸于身,被冠以不貞的罪名。
這麼惡質的男人,竟是她幾個月後要嫁的人,托付終身的對象……
所有人都沒把她放在心上,一旦有問題就往她身上推,從來不听她的想法和意見,她父親是、阿姨是、未婚夫是、妹妹是,連眼前在場的男公關也是!
梓薰徹底心寒。
她自以為是的體貼與退讓,卻是傷害自己的武器。
「你有什麼資格責備我?」她沒有失控大吼,幽微的口氣很冷很冷。
她終于明白,什麼叫哀莫大于心死。沒有哭鬧、只有一片冰冷……
馬蒼潤睇著她,那雙總是怯懦、喜歡回避的眼楮,此刻雖充斥著淚水,反而有一股難以言喻的光輝,亦對她接下來的反擊感到好奇。
「你在說什麼鬼話?」宋平韜氣急敗壞的反駁,一點也不心虛。
「我看見了。」梓薰輕描淡寫道。
宋平韜暗暗一驚,在這個節骨眼上,他絕不能被她唬住,唯有矢口否認。「看見什麼?想栽贓,好歹也拿出證據!」
她到底被這個男人蒙在鼓里多久了?如今,一場誤會讓她看清他的真面目,是該高興,還是悲哀?
「不需要了……」梓薰近乎喃喃自語。「你就告訴我父親,是我的錯,解除婚約吧!」她已經背負太多莫須有的罪,再加一條也無所謂。
「你……」宋平韜沒料到她會這麼說,嚇了一跳。
「Jun,你願意陪我去吃飯嗎?」梓薰抬頭,對馬蒼潤淒然一笑,用不知打哪來的勇氣,主動提出邀約。
她已經沒有退路,為捍衛最後一絲尊嚴而戰。
馬蒼潤由衷地笑了。這女人總不算太笨!
「這是我的榮幸。」他爽快允諾,上前摟住她的腰,才發現她全身抖得厲害。
他收攏手臂,讓她靠在自己身上,支撐她發顫的身軀。
梓薰幾乎是在他的攙扶下,走進電梯。
縱使根本沒愛過她,但宋平韜還是有著被戴綠帽的憤恨,卻從沒想過自己另有女伴一事有何不妥。
「麥梓薰,我不會讓你稱心如意!」他緊握拳頭,面露猙獰。
電梯直達旅館的地下停車場,馬蒼潤扶著梓薰坐上他的愛車。
「那男人是你未婚夫?」他問。
梓薰抹去頰畔的淚痕,吸了吸鼻子。「已經不是了……」
「不怪我沒替你說話嗎?」他睨著她哭泣後冷凝的臉龐再問。
她搖搖頭,沒多說。
「那,陪你吃飯的話,我就當你是認真的。」馬蒼潤轉動鑰匙,發動引擎。
「為什麼?」梓薰面無表情。「為什麼你願意配合我?是想讓我心動,好拿回那十五萬嗎?」
他嗤笑一聲,沒有給她明確的答案。
「是這樣沒錯吧?」即使是問句,但她心里是篤定的。
停頓了一會,她接續道︰「我可以付你錢。」
馬蒼潤挑了挑濃眉,靜待下文。
「我可以付你錢,因為你給我心動的感覺。」沉默半晌,梓薰忽然幽幽地說。
他眯起眼,未置一詞。
「我一個月付你十五萬,你的工作就是討我歡心。」她平板的述說「交易」內容。
既然同樣都是被騙,至少在被騙的過程中,她還能享有被寵愛珍視的錯覺,讓她覺得自己不盡然那麼一文不值。
「這是你的報復方式?」馬蒼潤失笑,不太認同她的作法。
報復?她從未有過這樣的念頭。
「你只是在糟蹋自己。」他撇唇道。
「身為男公關的你,沒資格批評我!」梓薰像被人踩住尾巴的貓,低吼道。
馬蒼潤睨著她。「別拿我跟你相提並論,太高估你,太低估我。」他的口氣不算嚴厲,卻有些微慍。
梓薰咬了咬唇,止住的眼淚又重新涌上眼眶。
「遇到委屈,就只會哭哭啼啼的?」他頗不以為然。
枉費他還覺得她剛才的表現挺有骨氣的,結果只不過是氣頭上,失去理智、一時沖動,並非真的覺悟。
滿溢的淚,終究還是自她眼角滑落,在沒有血色的臉上蜿蜒。「不然還能怎麼辦……」梓薰用雙手捂住臉,深感脆弱與無助。
自母親去世後,這是第一次她難過時有人陪在身邊。
雖然對方是個僅見過幾次面的陌生人,她反而感到莫名安心。
「那是你的人生,你問我怎麼辦?」馬蒼潤沉聲訓斥,臉色不太好看。「我告訴你,你就照做嗎?」
這麼沒主見的女人,難怪她未婚夫會那麼猖狂,吃得她死死的。
男人都認為女人的小心眼是缺點,他倒覺得不想吃虧而做出反擊的女人,夠聰明、懂得愛自己。
盡避他有點凶,梓薰卻不討厭,傷透的心有一點點被關懷的溫暖。
「我說過半個月你對我心動,就必須替你妹妹償清費用。」馬蒼潤話鋒一轉,沒再說教。
梓薰抽泣著,卻忍不住分神凝听。
「還有十天。」他宣告。「十天後,你如果對我沒有感覺,我就接受你一個月十五萬、負責討你歡心的交易。」
他的一番話令她的心愈加凌亂,腦袋亂烘烘的無法思考。
馬蒼潤驀地挨近,梓薰不由自主的屏住呼吸。
他為她系上安全帶,並伸手拂開她垂落的發絲,看著她淚痕斑斑的模樣。「女人的淚水是珍貴的,不要隨便糟蹋。」他低啞道。
這種話一听就知道是在哄女人,可是,他的眼神和表情好認真……
但那又如何?
終究也不過是,另一場謊言罷了。
車子上路,梓薰始終盯著窗外,意志消沉,僅是一具沒有靈魂的軀殼。
駛離精品旅館後,馬蒼潤載著梓薰來到的,不是高級餐廳,而是普通的平價餐館。
「心情不好時,最適合不顧形象的,大口吃飯。」他把點菜單和鉛筆遞給她,暗示她多點一些。
梓薰像個鬧別扭的孩子,看也不看一眼。
馬蒼潤瞅著她,冷冷的揶揄。「如果很在乎你的未婚夫,我可以送你回去,讓你向他搖尾乞憐,哭著求他原諒你。」
「不可能!」她不假思索的表態。
「我還以為你會說好。」他訕笑,又損了她。
梓薰瞪著桌面,不服氣道︰「我不是傻瓜。」
馬蒼潤哼了聲。「是嗎?但你看起來也聰明不到哪去。」
她又習慣性的把話吞回肚子里,不做爭辯。
看她似乎又有哭泣的跡象,他攏起眉,有些不耐。
最後,他叫了一堆菜,等菜肴上桌,幾經催促,她才囁嚅道︰「我在酒會上吃過了……」
馬蒼潤的臉很臭。「剛剛你怎麼不說?!」望著滿桌子食物,有一瞬間,他很想扔下她不管。
依她這種性格,不受歡迎也不教人意外了。
他開始懷疑,他撐得了十天,繼續和她相處嗎?
他沒動筷,請店家把東西全都打包,腦海中想到的,是那幾個從大學時代就認識的好友。
「我送你回家。」他說。無論如何,送女方回家是最基本的禮貌。
「不要……」梓薰連忙否決。
今晚發生的事,一定已經傳到父親和阿姨耳里,她還沒勇氣面對。
「想去哪?」馬蒼潤等她回答。
做決定對她來講,是一件很困難的事,再者,她平常除了窩在房里和咖啡館,鮮少去其他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