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知道,這將不是一頓小別前的單純聚會。
「是不是發生什麼事了?」範兆恩敏感的發問。
既然他起了頭,德菲也下定決心,將連日來反復思考後的決定告訴他──
「兆恩,我們分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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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分手吧!
這句話恍若一枚炸彈,尤其從柔順嬌美的她口中說出來,更具威力!
範兆恩盯著她,因過度震驚反而面無表情。
服務生送酒來,給了他一點緩沖時間,消化她那句比炸彈還具威力的話。待服務生退下,他才恢復開口說話的能力。
「德菲,妳剛剛說了什麼?」他壓抑著憤怒與慌張,試著以平靜的口吻確認。
德菲回避他的黑眸,垂著頸子,從干澀的喉頭擠出那令她痛徹心扉的幾個字。「我們分手吧!」
他听得夠清楚了,清楚到找不到任何借口欺騙自己。
接下來,他們僅是相對而坐,宛若兩具雕像。
昂責送菜的服務生被當下凝窒的氣氛搞得差點窒息,不由得加快速度把繁復的杯杯盤盤擺置妥當,火速離開現場。
包廂內的靜默持續了好半晌,兩個親密的戀人彷佛一瞬間成了沒有交集的陌生人,再找不到話交談。
安靜的空間,德菲幾乎誤以為听見了自己心碎的聲音……她沒勇氣抬頭看範兆恩的表情,亦不願被他看見她眼中泛濫的淚意。
她必須緊咬著唇,才不至于痛哭失聲。
率先打破僵局的,是範兆恩的手機鈴聲,電話響了又停、停了又響,看來對方是個固執的人,但他沒有接听的意思。
在電話鈴聲的喧鬧聲中,範兆恩冷冷開口︰「為什麼提分手?!」他完全無法接受這突如其來的震撼。
德菲不發一語,任憑心痛麻痹她的知覺。
「好端端的為什麼要分手?」他提高音調,又急又怒。「回答我!」
咽下梗在喉間的硬塊,德菲強迫自己以無情的口吻,說著事先在心中預習千百遍的違心之論。「我已經等你夠久了,突然不想再等了。」
明明可以簡單的辨別是言不由衷的謊言,但範兆恩依舊感到憤怒。
「我對這種偷偷模模的日子,已經厭煩了。」德菲用盡全身氣力,才得已遵照台詞演出。
範兆恩像個局外人看著她演戲,然而刻劃在心版上、屬于兩人未來的藍圖,在她提出分手的瞬間隨著心硬聲破裂。
他一直以為眼前的小女人會陪他到最後,沒想到她還是選擇半途而廢。
不管基于任何理由,她都親手扼殺了這段感情。
範兆恩忽然撇唇冷笑,眼神寒得凍人。「是嗎?厭倦了……」
他落寞的語調壓著德菲的心口,讓她痛得喘不過氣來。
或許,她傷害的不止是多年來的感情,還包括他的男性尊嚴,所以他難過、憤恨,甚至沒有挽回的念頭。
「嗯。」德菲心碎的應和。
範兆恩冷嗤一聲,眼楮被一層薄霧遮蔽,模糊了視線,而他並沒有掩飾脆弱的證據。
德菲不經意瞥見他眼中的淚光與淡漠,再也克制不住的淚流滿面,武裝的堅強徹底崩潰。
「我……我該說的都說完了,保重。」她抓起包包,狼狽的逃離。
在關上包廂拉門的瞬間,他們三年多來的戀情也畫下句點。
德菲站在包廂外,掩面痛哭失聲。
這樣就夠了。
三年多來一同制造的美好回憶,夠她一輩子回味了。
與他相戀的這一千多個日子,是她活過的證明。而現在開始,她將只是一具沒有靈魂的軀體。
她多想告訴他︰多久她都願意等待。
因為每一段等待,都是愛情。
可惜她再也不必等了,因為她不配得到他……
包廂內悄靜無聲,讓她猜不透範兆恩的想法,唯獨他含淚的眼,彷佛在控訴著她的寡情,深深撼動她的心。
德菲杵在包廂拉門外許久,始終沒听見任何聲響,擔心不已,但她已經不能再出現在他面前了。
這是合約中的條例之一。
「滾!」
驀地,一道咆哮自包廂內傳出,緊隨著是一只酒杯擲往她所站的方位,撞上拉門上的木條後,匡啷碎了一地。
德菲摀著嘴,終于挪動千斤重的雙腳,傷心欲絕的離開。
包廂內──
範兆恩的俊臉布滿陰霾,直到一股咸澀沒入嘴角,他才發覺自己哭了……
這是他第一次為女人哭,也會是唯一一次。
結了帳,他以不要命的車速在高速公路上狂馳,今後,他受創的心自這晚起便冰封住,將不再以真面目示人。
失魂落魄的行走在不知名的路上,左德菲酸痛干澀的雙眼再流不出淚水。
和心愛的人分離,就好像心活生生被剝除,等于喪失了生命力。
愛有多深,心就有多痛。
德菲像抹游魂般走過一條接著一條的街道,一如她對未來的茫然無措,腦海中浮現讓她做出此痛苦決定的過程──
一星期前,德菲從電視得知栽培她多年的「莘美護校」爆出財務危機,需要強而有力的企業集團資助,否則將要走上破產一途,宣告廢校。
她不明白為什麼學校會突然陷入財務困境,隔天,她就接到校方打來的電話,希望她抽空回學校一趟,說是有事與她商量。
為此,德菲請了假專門北上了解情況,向來樂觀的修女們個個愁容滿面,讓她十分鼻酸。
修女們告訴她,「鼎新集團」有意資助,不過有個條件──
對方指名道姓,要她簽下合約,答應跟男友分手,並不再和他見面。如此他們非但會幫學校度過難關,還會額外給她一筆錢,足夠她過無憂無慮的生活。
那時她才知道,原來範兆恩的母親在半個月前派人跟蹤兒子,他們兩人私下往來的事也是在那時候曝光了。
很明顯的,對方是沖著她而來。德菲忍不住認為,學校的財務危機很有可能是範母為了逼退她的手段。
範母的確抓住了她的弱點,而德菲更確信,如果她不答應,將來還會有更多更多「挑戰」等著她。
況且,她根本不可能什麼事都不做,眼睜睜看著學校倒閉。
除了在合約上簽名,她別無選擇。
最後,對方依約拯救了學校的財務,但德菲並沒有收下額外贈與的三百萬。
即便如此,她還是出賣了自己、出賣了愛情,如此慚穢的她,已經沒資格擁有範兆恩的愛。
這樣是最好的發展吧?
他們都不必再為難,學校的困難也獲得完滿解決。
可是,為何她的胸口又是一陣劇烈絞痛,無法呼吸……
德菲腳步踉蹌,跌坐在路旁,不在乎來來往往的人們對她投以好奇的眼光。
今晚,她不曉得自己能不能安然撐過去……
第四章
一個月後
範兆恩自美國返台,他所提交的行銷企劃十分受到範母的贊賞,對他的表現非常滿意。
這讓範母更相信自己的做法是正確且明智的。
母子倆難得聚在一起同席用餐,範母保養得宜、風韻猶存的臉上帶著罕見的笑容。
「只要依照我的安排,不出三年,總裁的位置非你莫屬。」她優雅的輕啜一口紅酒,一副輕松的神情與語調,顯然心情不錯。
範兆恩的俊臉沒有絲毫情緒起伏,僅是默默地進食。
「對了,我有東西讓你看看。」範母回頭,以眼神示意佣僕將她要的東西帶過來。
訓練有素的佣僕沒有浪費一點時間,立刻呈上她所要的物品。
那是一本精致的黑絨相本,範母親自打開,確認上頭的照片無誤後,才將相本遞給兒子。「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