翠袖逗情郎 第9頁

西施再世要委身給自己,還不如看她的一笑。

唉唉,他在想些什麼呀!

粗魯的收拾行李,打算搭船南下,收到麗剛的劍……他望著古樸的劍鞘已然起疑,這幾天慌亂,沒有空好好打量這把劍。

劍一出鞘,靄靄含光,若夏月,如春陽。林神醫自然有些神兵利器……但此劍卻無鋒。

這不是麗剛該帶著防身的劍。仔細端詳劍柄古樸的劍名,他沉默許久。「……妹子,這劍哪來的?」

闔目休息的麗剛心里暗暗的叫了聲糟糕,千防萬防,忘記了這把破棺真劍。和大哥實說麼?真說了,恐怕大哥就信不過自己。嬌憨的世妹和狡猾的神隱,他當然相信世妹,不相信神隱。

心思轉了轉,她張開眼楮,無辜的望著無拘,「大哥,這劍有古怪嗎?我也不知道哪來的。我在峨嵋禪房住了幾天,睡醒就在我床頭了。」困惑的看著劍,「沒有開鋒呢,我又看不懂上面的字。問了峨嵋的姊姊們,她們又說沒見過。我想到武當玩兒的時候,順便拜托靈虛伯伯幫我看看……」

神隱這賊頭真是可惡!無拘心里破口大罵。竟來這招栽贓兼保管!怎沒想到人家小泵娘若是被抓到賊贓,可不百口莫辯?果然是邪道中人!

這一路……難道是神隱暗中跟隨?他心里一凜。小心翼翼的閃身到窗下察看。妹子有多大本事可以逃過靈虛和神秘人的掌心?應該是神隱暗助她月兌難。傷重若此還能熬到暖泉、錯誤的路標……這些恐怕都不是偶然,而是這狡猾的賊頭暗暗操弄。

他不禁惱了起來,這賊頭!既然將無辜的姑娘家卷入這樁大禍,說什麼也該現身搭救,居然放她在荒郊野外熬過一日一夜!

見無拘行蹤鬼祟,臉上陰晴不定,麗剛心知他誤到哪邊去,只能拚命眨巴著眼楮忍住不笑。

輕輕咳了一聲。醫書該記這條的︰強忍不笑會導致內傷沉重。

「妹子,感覺怎樣?」听她輕咳,神情古怪,無拘關懷的過來察看她的神色,「可哪不舒服?」

「沒的事。」她強自鎮定,「大哥,到底是怎麼了?劍有什麼不對嗎?這是什麼劍?」

「劍沒有什麼不對。」他用布巾將劍包卷起來,心底很是無奈。他堂堂京畿總捕,居然藏帶賊贓,「我背著就好,妹子,我們啟程吧。」

神隱應該會一路追過來。為了破棺真劍……到時候,他一定要緝捕他歸案。這劍,就是最好的餌。

但是他沒有看到,伏在他背上的麗剛,臉上掛著藏不住的甜笑,笑容里有著可愛的邪氣。

這段旅程對麗剛來說是很艱苦的。

她沒有暈船,但是每到一港就得上岸休憩,順便抓藥。獨蔘湯的分量越來越重,但是她清醒的時間卻越來越短,越來越失效。

她模模沒有知覺的右肩,心知自己的整只右手都將廢了,而且越來越冰冷,有時根本不知道自己還有右手。她漸漸的絕望,若是這只手廢了,苟活著不知道還有什麼意思。

就是一點心願未了。她還想看那些孩子月兌難,而且……無拘大哥讓她不忍心放棄自己。

發現麗剛的右手癱瘓,他只是握著冰冷的手問,「為什麼不說?」

「說……也不能怎麼樣。就是再也不能動了。」她語氣淡淡的,垂下眼瞼不讓任何人看見傷痛。

「妹子,得罪了。」無拘拉過她的手,輕柔的在右肩運起真氣按摩,冰冷的右肩漸漸暖和起來,一直到右手手掌。

之後每天,他都花半個時辰認真幫她推拿。

沒用的。這樣的效果只是一時的……她的手還是沒有知覺,那記陰險的寒掌廢了她一只手……但是無拘不肯放棄。

就算自己越來越衰弱,連梳頭發這樣的小事都做不來,無拘也只是默默的接過梳子,生澀的幫她梳頭,那麼小心翼翼,就怕拉痛她。即使只是微微的皺眉,無拘也放慢動作,更謹慎的梳著。

她痛恨自己一點辦法也沒有,但是她就是沒有辦法。吃飯、梳頭、更衣,如果沒有無拘在,她什麼都沒辦法做到。但是無拘卻連一點不耐煩也沒有,總是心平氣和的。

「大哥……我連累你了。」望著鏡里越來越慘淡的臉色,和兩頰異常的紅暈,她知道自己離大限近了。「我們搭船到臨江鎮,那兒有我們林家的藥店。到那兒就好,家人會照顧我,我寫信要鬼醫來……」

「書信耽擱,又沒個人在身邊照顧,我不放心。」握著麗剛柔軟的頭發,原本的漆黑居然漸漸泛焦黃,他心知麗剛要不好了。這一路行行停停快半個月,他心里焦急,但是麗剛禁不起旅途勞頓。每天日要落他的心就揪緊,不知道麗剛能不能熬過去。看到日出的時候麗剛還在呼吸,揪緊的心才放松些。「但是去林家藥店送個信倒是應該的,讓家人安心些。」

她沒有說話,只是一陣陣的鼻酸。這人……實在太重義了。「大哥,听小妹勸一句。重義是好的,但是您也太過了。世人藏好得多,您對人家百般的好,人家也不記得。到了緊要關頭,誰不是為自己的?您為了我,將多少重要的事擱下了?救命之恩,小妹銘記,來世再報吧……」

「妹子,妳這話不對。重義是為了心安理得,無愧于心,並不是要誰記得。我不要再听妳說什麼來世不來世的,若妳記得這份情,就答應我一件事,這樣就算報恩了。」

「什麼事情?」她拾起淚眼蒙的眼楮。

「好好活下去。」

這話讓蒙嚨的淚光凝成珍珠,滑下臉頰。她化身神隱,解冤紆孽,為的不是什麼正義感,而是為了娘的遺願。身為俠盜行走江湖,接觸多了污穢面,漸漸變得憤世,總覺得壞人多而好人少,所謂的「好人」不過是沒能力、沒有機會為非作歹而已。往往寫血書的人,沒幾年就變成了血書冤告的對象。

世人貪欲狡詐,令人厭憎。卻沒想到遇到這個大哥光明磊落,對自己照料到無微不至,唯一的要求只是要自己「好好活下去」。

她回身抱住無拘,依在他胸口嗚嗚的哭個不停。

無拘輕輕摟住她,憐惜的拍著她的背,「妹子,別傷神了……」

可憐瘦骨伶仃,病弱得似乎一捏就碎。

心里突然闖過一個念頭︰今天若是旁的姑娘,他會盡心若此嗎?

不會的。頂多頂多,將她救到山鎮,托醫館照料,送信給她家人便了。生死有命,他無法救盡天下人,這是很早就明白的道理。

為什麼要這樣勉強的延長她的性命,生活起居一概親手照料,誰也不敢托、不願托……

難道……難道沒有一點私心在嗎?

就因為知道她隨時會死去,所以在爭,爭那一點點的時間……

他從來沒有忘記,那扁舟上秀絕的少女,當紗帽隨風而去,清靈的眼眸像是雲破天霽的明月,清澄而寧靜。

那一眼,就像是一生一次的悸動,再也不會有。

這半個月,她從來不喊苦不喊痛,總是咬牙忍過去。有時他迷迷糊糊倦極睡去,麗剛就算再痛再難受,也只是咬唇忍耐。往往他驚醒的時候,麗剛已經面青唇紫,只有咬住的下唇用力的泛白。

「……為什麼不叫我?」度完真氣,他忍不住喝斥。

「……大哥,你好幾夜沒睡了,是該好好休息的。我還可以的……」

就算這樣垂危,她也是替著別人想,沒有替自己想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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