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本《側錄太陰經》,就是當時的林家祖先治療寒傷、訪談眾人的結果,最後《太陰經》作者在林家祖先面前毀去《太陰經》,從此閉關,懺悔終生。「玄天冰月掌」就是太陰門里頭最高深的絕學。
「但是女乃女乃,《太陰經》不是毀去了嗎?」麗剛疑惑起來。
「是毀去了。」林太夫人想了想,「當時的門眾,死的死,出家的出家。沒死沒出家的,也成了狂人。再說,太陰門掌門發現不易修練,也沒讓弟子學全。不過……懂個一招半武,真的是很可怕的。」她嘆了口氣。
麗郭看完整本書,心里細細和這些時日的病歷核對,「女乃女乃,我肯定是玄天冰月掌。說麼,妳一定見過修練太陰經的人是怎樣的?女乃女乃……」
「哎,人家讀書讀多了是書呆子,妳醫多了成醫呆子了。」林太夫人被磨得沒辦法,「是呀,我剛嫁到林家,是有個年老患者到醫館。初時好好的,突然發起狂來。當時我還是打遍無敵手的所謂『俠女』勒,一出手差點就被打死了,真真厲害……」
「以後我就不同人動手,收斂脾氣好好練武了。被他拆了半個醫館,還是你們祖父冒著生命危險給他下銀針,這才讓他癱軟了。不過妳祖父為了救我,硬挨了他一掌。雖然救得早,這病謗跟了他一輩子……」
一想起情深意重的那個人,她猶見少女風韻的臉龐微微發紅,眼眶含淚,「……那老頭醒來知道自己又發狂了,懊悔得直要尋死。听他說,他資質愚魯,只練了玄天冰月掌第一層。妳想想,第一層,還沒學全呢,就厲害成這個樣子,這式共有八層,若學到第八層……」
「那老患者後來怎麼樣了?」麗郭插嘴問道。
「受苦幾十年,到醫館沒多久就死了。可憐他受極寒內力侵蝕,常常痛苦得大吼大叫,聲音淒厲得讓人不忍心听。他要家人把他關在石室省得傷人,但是年老陽氣已衰,更抵受不住陰寒內力,家人不忍心,將他用鐵鏈捆著來求醫,哪知道……還是回天乏術……」
林太夫人低頭了一會兒,「那孩子……現下年輕,還看不出傷害。我看他易瞋易怒,年紀大了,可就反噬了。若是修練仍未精,早早的放下,改修練純陽內功,漸漸化解,可能還有救。若等他再大些……不是早夭,必定發狂。可憐這樣好相貌……」
「女乃女乃,是他把我打傷的,而且他好可怕的,還吸食小孩子的血……」麗剛嘟起小嘴。
「麗剛,妳想想,這門失傳的秘學,他年紀輕輕的可知道怎麼修練?小孩子為惡,背後的大人才真正罪孽深重。」她又嘆了口氣,「麗剛,雖然危險,但是妳要管這檔子事情,祖母幫妳。還有些老朋友在江湖,多少還有點門路。妳拿了我的手信,盡避去辦吧。」
她大喜的跳起來,親了祖母一下,「女乃女乃,妳真好!」她隱隱知道祖母在武林身分矜貴,逢年過節生日,各大門派掌門都會送上珍奇禮物,親自來問候,只不知道是為什麼。
但是祖母非常狷介,禮物一概下收,也從不動用關系。現在給了手信,簡直是如虎添翼。
麗郭抱著書不放,「女乃女乃,妳不能只幫麗剛不幫我。這本書雖是禁書……我可要參考用的。但是我留著,爹爹一定會找我麻煩……」
「妳留吧。」林大夫人疼愛的攬攬她,「能醫治『玄天冰月掌』,可比妳爹爹了不起了。這是好事呢……只是妳呀,淨跟這些土匪混在一起……」
「女乃女乃,謝謝妳!」她撲上去也親了一下。
攬著這對孫女,她無奈的笑笑。該怪誰呢?這些孫女兒,個性不是像她,就是像她老伴,壓根不像那個規規矩矩的兒子。
要怪,就怪他們這對老夫妻,傳了些不合時宜的脾性給一群孫女兒。
她滿足的嘆了口氣。
第八章
無拘掙了兩下,發現自己真是急昏頭了,這鐵鏈何等堅固,哪是掙得開的?
沒想到讓這小丫頭耍了一記……原本就不該看輕「神隱」的。他心里惦念著的那個人,居然是他追捕一年多的神隱。
而俠盜神隱……居然成了無常鬼捕的妻。
無奈的笑笑,世事果然難以預料。這個鬼靈精怪的丫頭,居然是名動天下的
他頓了頓,仔細思考起神隱的思維邏輯。神隱喜歡將物品隱匿在原處,而他的麗剛,說什麼也不會狠心將他擱著不管。想來她遠去武當了,也不可能替自己解開這鐵鏈……
她手上拋的,真是鐵鏈的鑰匙嗎?
心里一凜,往內袋模去,不禁啼笑皆非。果然鑰匙還好端端的放在內袋里。
將鐵鏈解開,又好氣又好笑,唇角忍不住的上揚。只是他自己不敢承認,當麗剛得意的逃走時,其實暗暗的松了口氣。
一點點也……也不想抓她走。但這是職責所在。
還是得將她抓回來。擰起劍眉,他匆匆帶走破棺真劍,才開門,就跟準備進房搜尋的墨陽打了個照面,兩個人都是一怔。
不好。
兩個人幾乎同時拔劍,鏗的一聲火光四射,同時退後了一步。
墨陽手里拿著跟霜雪打造一般的劍。那把劍……無拘是見過的。
「那不是破棺真劍。」殺氣寒徹心底,正是靈虛聲稱的破棺真劍。
「這是同一個劍師打造的。」墨陽笑得極媚,「若說破棺真劍是劍師的登峰之作,這把魔劍則是墮入魔道的劍師,用生命打造出來的。要不要試試看?是正道強,還是魔道厲害?」
話未說完,挾帶著強大寒氣的劍光掃了過來,破棺真劍像是感應了無拘的正氣,發出炎炎的烈火揮了過去。
一輪快攻,兩個人身影快到幾乎看不清楚,一路從房里打到院子。論內力,年長的無拘多年的苦功略勝一籌;論劍法精妙,兩個人不相上下。墨陽專走小巧靈動的路線,純白的身影宛如飄雪倏忽不定;無拘則是大開大闔,沉穩剛猛。但是墨陽的陰寒內功卻透過魔劍而來,人劍合一,無拘得打疊起十二萬分精神應付。
若不是在鬼醫這里休息生養,鬼醫暗暗的用了藥膳恢復了他的真氣,恐怕在墨陽手下走不過百招。
劍光交錯而過,兩個人凝神不動。夏初桃李紛飛,落英繽紛,殘紅粉瓣飄然,這一刻,宛如一世紀般長久。
好一會兒,墨陽束發的發帶被劍氣震斷,滿頭烏黑的長發飛揚在初夏的風里,比女人還嬌艷的臉上,出現淒然的絕麗。
無拘覺得臉上一涼,隔了這麼遠,他居然讓劍氣劃傷了臉頰,血珠緩緩的蜿蜒而下。
兩個人對峙著,這是精神與意志的嚴苛考驗。誰先動了,誰就會出現破綻。但是誰先出手,誰就奪得先機。
將世界的一切都拋諸腦後,眼中只有敵手。
和敵手手上的那把劍。
緊繃如急弦,將精神砥礪得宛如鋒利的針尖,等待那一刻,最適合出手的那瞬間。
墨陽覺得,再也沒有比這刻更愉快的時候了。這樣的寧靜、溫柔,所有的憤怒和痛恨都可以遺忘。只有手上這把劍,和世間唯一值得關注的敵手。
誰也不許破壞這一刻。
聞得腦後風響,狀態正值巔峰的無拘,心平氣相的還了一劍。爐火純青的純陽內力,將他的劍蕩了開來,逼得靈虛退了一步,也將無拘脆弱的瞬間暴露在墨陽的眼中。
不是沒有遺憾的。他天生武骨,燕府世代都是鏢局,黑白兩道前輩都常往來。少林掌門喜他沉穩,收他為私淑弟子,也不禁他另外請明師指點。無拘本不拘小節,各門派的武藝總是信手捻來,往往出乎意料之外,兼之修習內功勤謹,出手從無敗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