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包衛生紙可能不太夠……月季搔搔頭,又去拿了一包過來。
「哎唷,你不是嫌他管得嚴嗎?正好啊,暑假唉!美好的暑假唉!我們可以去游泳、逛街、看電影、逛夜市……現在沒人管得著你啦。這麼大好的時機,你不好好把握,還哭什麼哭……」
整整哭了兩個鐘頭,紫薇終于累了。
晚上她跟月季一起睡,可翻來覆去就是睡不著。
對呀,她可以去做以前想做卻不能做的事情了,因為那個嘮嘮叨叨的「管家公」不在了。
可是……豆大的淚珠落在枕頭上,她壓低哭聲,怕吵醒月季。
她寧願……寧願被管得死死的,天天跟陸哥哥吵架,不要逛街、不要游泳也沒關系,因為陸哥哥是關心她、疼愛她的。
真的嗎?她自我質疑著。
無聲的淚,流得更洶涌了。
他去那麼遠、那麼久,卻覺得沒有必要告訴她。明知道不該對他發脾氣的……但是,她不是一只貓,有吃有睡有物質生活就行了。
在陸哥哥的心中,她是沒有地位的,連要遠行也不必告知……
她哭了整整一夜,天亮的時候,把月季嚇了一大跳。她那美少女好友,眼楮腫得跟核桃一樣,憔悴得像是十天沒吃飯。
「……糟了。」月季凝重的說。
「什麼糟了?」紫薇沒精打采的問。
「你跟我睡了一夜變成這樣,蘇老哥會不會以為我把你OO又XX,或是xx又OO,還是先O後x或先x後O……哎呀,我怕他唉!完蛋了完蛋了,蘇老哥不知道會用什麼恐怖手段對付我……」
紫薇勉強睜開只剩一條縫的眼楮,氣得有些發昏,「我說月季……」一眼瞥向滿牆的書,「我先燒了這堆禍害再說!你就是小說看太多了——」
「你想對我的寶貝怎樣?喂喂喂!你不要強暴我的書啊……那都是我的心肝寶貝……」
兩個女孩子在房間里打打鬧鬧,想叫她們吃早飯的葉母在門外傾听了一會兒,微笑著離開。
「老公啊,」她回到飯廳,語氣不無遺憾,「月季跟紫薇玩得正開心呢。當初要不是……唉,真不該只生她一個,讓她寂寞那麼多年……」
「喂喂喂,」葉父緊張的放下報紙,「不是說好不再談這件事的嗎?你的身體不好,我舍不得讓你受折騰。紫薇不也像是我們另一個女兒一樣,再也別說這些事了……」
「老公……」葉母眼中含著淚,「你真好……」
「老婆,我愛你……」飯廳里充滿了浪漫的粉紅色愛意……
房子另一頭,渾然未覺的兩個少女打鬧完,筋疲力盡的躺在地板上喘氣。
「喂,月季,你不去吃早飯啊?」紫薇看看時鐘,「剛剛我好像听到伯母的聲音……」
「現在別去飯廳。」她無奈的搖頭,「那對惡心巴拉的夫妻一定正在親親抱抱,我們晚點再去吃早餐……想到就可怕,結婚都二十年了,愛不膩啊?都已經是歐巴桑、歐吉桑了……我出生多久就看多久啦!喔,我的老天……愛情真愚蠢。」
「是啊。」紫薇沉默了一會兒,「……愛情真是蠢斃了。」
紫薇每天的行程都塞得滿滿的,逛街、看電影、游泳……但是沒幾天,她就意興闌珊的不肯出門,推說天氣太熱。
整天躺在書房的小沙發上,望著窗外飄搖的綠葉,听著唧唧蟬鳴,手中的小說卻老是停留在同一頁。
日子很漫長、很無聊,她也提不起勁來做任何事情。
唯一可以讓她稍微恢復活力的,只有在務觀打國際電話回來的時候。兩人隔海叫陣,越來越激烈,但是一掛上電話,生命力又從她臉上消失,無神的回到小沙發上躺著。
她躺到骨頭發酸,無精打采的接了水管去澆花。陽光下,水珠噴灑,幻化成虹彩,煞是美麗。
「你知道嗎?」她每天都到噴泉旁跟女神雕像訴苦,相信若是女神會說話,一定會叫她住嘴的。「我並沒有愛上陸哥哥,真的。我只是太寂寞了,又沒有親人,所以有人對我好,我就……你知道的嘛,一個人太寂寞就會產生幻覺……一切都是幻覺,嚇不倒我的……」
女神肩上扛著水瓶,靜靜的往水池里傾瀉她的無奈。
「所以啊,我並不是很期待他回來……他回不回來關我什麼事啊?因為我也不關他的事啊,你說對不對……」視線往不遠處瞥去。
背光中,那魁梧的身影吸引了她的目光,她停止喃喃自語,將水管一拋,沖上前去,「陸哥——」
「唉,小紫薇,你在花園里玩啊?」子敬親切的跟她打招呼,「老板回來了嗎?在哪兒?」他四下張望。
她眼中燃燒的希望熄滅了,「……沒有,我看錯了……」
子敬和務觀的身量相當,所以她認錯了。陸哥哥,為什麼你還不回家?
見她這麼沮喪,子敬也有點不忍。「你想念陸哥哥啊?」
「我、我沒,有啊。」她不太自在的掩飾,「他不回來最好了,我可以天天閑晃,也沒人罵我。反、反正他又不是我的誰,我管、管他要不要回來。」
他有點想笑,卻也覺得心疼。這小丫頭的心思誰不知道呢?但是畢竟她還小,老板又跟木頭一樣,最少也得等個幾年,待小女孩心思成熟了,他才敢推那麼一把……
現在還太早了。
「那你今天在家做什麼啊?」他轉了個話題。
「什麼也沒做。」她垂下小臉,悶悶不樂的撥撥頭發。
「我也快悶死了。」他大大的伸個懶腰,「小紫薇,陪子敬哥哥去逛逛夜市吧。整天在家里吃西餐,我快膩死了。我們去吃點人吃的食物……」
整天悶在家里也不是辦法……紫薇點了點頭。
變夜市本來是很愉快的。
他們一路吃,一路玩BB槍、射飛鏢、玩彈珠台,還看小販爆米香。
紫薇幾乎要忘記悶悶不樂的心情……
直到天空敞開美麗的煙火,她驚嘆的抬頭,嚷著,「陸哥哥,你看……」
子敬有點尷尬的搔搔頭。
「……對不起。」她眼眶快速的涌現霧氣,「對不起,我只是……」
「我明白。」子敬模模她的頭。
「我只是……只是……」她掩臉哭了起來。
「嗯。只是你還小,有很多事情,未來都還說不準……你想念陸哥哥吧?」
「……沒有,我沒有想念他。」她哭得更厲害了,「因為他沒有想念我……沒有!我什麼也沒想……什麼也沒想……」
子敬愛憐的摟著她的肩膀,讓她好好的哭一會兒。
少女的情感是這樣細致美好,他突然有點羨慕起務觀那塊大木頭了。
第四章
務觀去了美國,留在台灣的子敬就是他的眼、他的手。他們這對意氣相投的好友,從大學時代分別擔任學生會會長和副會長開始.就一直是好伙伴。
子敬生性淡泊,不喜歡名利所帶來的沉重壓力。他樂于當個總裁秘書獻策,卻不願被一大群人逢迎拍馬。
「……其實,當個秘書是委屈你了。」務觀偶爾會為好友惋惜。
「不,我很喜歡這個職位。」子敬總是輕松的揮揮手,「事少錢多離家近——老板還供應豪華膳宿,不輸五星級飯店——讓你們去作牛作馬、勾心斗角就好了,我喜歡隔山觀虎斗。」
務觀拿這個沒野心的老朋友沒辦法,不過,少了他還真的不行。
他到美國出差兼探親,就靠這位忠實的老友幫他注意集團內的種種決策與變化,公文也是由他先看過才E—mail過去給他,聯絡則是靠視訊會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