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族 第8頁

她尷尬極了,「…我沒有封號,只是王女極翠。老村長,請起。我只是來听歌的。」

村長狼狽的跳起來,「听歌?是!今天正好是獻歌給花神的大日子呢!極翠王女,這里請…」他必恭必敬的將極翠迎到他的座位,不等他吩咐,感激的村民紛紛獻上他們最精美的食物和瓜果,葡萄酒和果汁,寬大的桌子馬上讓食物淹沒了,放不下的還堆到旁邊好幾桌,女孩子們紛紛來獻花,她轉眼像是埋沒在花叢里般。

這些人…她真正的笑了起來,村里的男孩子都臉紅了,他們幾乎無法把眼楮從艷光照人的極翠身上移開。好幾個人站起來,臨時報名了獻歌。卻不是要獻給春神,是準備獻給那位笑靨賽花,卻能誅滅怪物的王女。

極翠卻不曾發現那些熾熱愛慕的眼光。她的生活太艱苦,只懂得敵意和非敵意。她知道所在的村人都沒有敵意,這讓她很愉快。她只顧著注視台上歌唱的人,仔細的記下來。偶爾問問身邊的小女孩歌目,有時听到好听的歌,她冷冷的臉會勾起欣喜的笑。

見她如此喜悅,台上獻歌的人更賣力,除了獻給春神,也獻給這位誅魔王女。

說起來…不是歌韻怎樣的動人,也不是歌詞怎樣的典雅。只是這些窮困樸直的人,唱出來的歌,有種東西讓她心里起了共鳴。

像是母親溫暖的手,像是重華厚實的懷抱。像是嘩笑著穿越山林的小溪,像是舒緩的從藍天滑過的白雲。

他們很弱,只能靠村里駐蹕的魔法師和自衛隊才能減輕怪物侵襲的傷亡,他們很窮,總是受著水源不足的苦楚。

但是他們唱歌。頑強而愉悅的唱歌。就跟自己一樣。

等選出最好的歌者以後,那位胖姑娘漲得滿臉通紅,哭著接受了鍍銀的皇冠,極翠被她溫厚的歌聲感動,把發髻的珍珠拿下來,請村長送給她。

「王女!」村長興奮極了,「能不能請王女親手送她?」他顫著手指著台上的胖姑娘,「那是…那是我妹子的小女…請祝福她!請祝福她!」

我的手只會帶來殺戮呢…但是她的表情柔軟下來,默默的站起來,僵硬的把珍珠放在她的手心,「祝福你。」聲音也是僵硬的。

歡呼聲把她嚇了一跳。她怔在台上,不知所措。看著這些歡欣鼓舞的人群,她震驚又有點高興,卻更想躲回家去。

「姊姊!唱歌!」無邪的小女孩笑著,「站在台上唱首歌給我們听!」村民也跟著鼓噪,如雷的掌聲讓她僵了很久。

等她意識過來,已經開始唱「春之祭」了。

「霜雪管轄的國度,萬物沉睡。

冬女王輕唱著死亡的歌,凝望著遙遠南方的瑰麗裙擺。

且住!且住!春神哪,莫驚醒我的居民。

長長的生需要短短的死安眠,你莫驚擾這雪白冰鑄。

且讓我的居民安眠片刻。

驚醒的小溪凍結吧。

欲開的花苞凝霜吧。

你們的時刻尚未到來。」

她有點困擾的停下來,底下的歌詞知道,但是她不會唱。為什麼會選她只會半首的歌呢?她有點羞愧的想回家去。

突然,清亮的聲音拔高,洪亮的像是南風的吹拂。

「駕著開滿花卉的馬車,春神嘹亮的笑聲隨著瑰麗裙擺飄動。

春神唱著復蘇的曲調,一個微笑就融蝕了冰封。

且去!且去!冬姊妹哪~時刻已經來臨。

長長的死需要短短的生復蘇,你且殮了雪白喪服。

叫醒一切吧!善與惡,光明與黑暗,精靈、妖魔,人類以及神族。

無限的生由無限的死堆砌,不當繼續熟睡到永恆。

結凍的小溪歡唱吧!

霜凝的花苞開放吧!

現在就是時刻,現在就是時刻!」

底下的村民歡呼,「現在就是時刻,現在就是時刻!」

抱著豎琴的男子笑咪咪,風塵僕僕的外表卻帶著洋溢的生氣,他向極翠頷首示意,她繼續唱下去︰

「善與惡,光明與黑暗,精靈、妖魔,人類以及神族,通通醒來吧!

春神的手指溫柔踫觸,眾生都醒來吧!

歡欣吧!拌唱吧!跳舞吧!

禮贊春神!那渾沌的春神!」

村民像是瘋狂了一樣,點燃了春之祭典。這片狂歡中,她注視著陌生的男子,沒有敵意,卻默默警戒。

村中的姑娘推擠著,一面嚷著「使君!使君!」,一面愛慕的圍著陌生男子,他也滿臉笑意,一一跟姑娘們打招呼。

「王女,」村長覺得大大的有光,趕忙幫她介紹,「這是亞里斯最有名的吟唱詩人,使君先生。春之祭真是太成功了,王女和使君先生大駕光臨…春神一定很高興,今春一定會有雨水的!」

使君抱著豎琴,很有禮貌的作揖,「極翠王女,使君參見。」

極翠微微頷首,不知道自己為什麼這麼緊張。或許是因為,他,什麼也不像。

他有著人的氣息和外形,卻沒有人的氣質。他沒有神族的高貴驕傲,也沒有妖魔凶殘鬼魅的感覺。若說是精靈…他混雜了太多情緒,和冰清玉潔的精靈不相似。

「嗨,不要緊張,王女。」使君很輕松的坐到她身邊,「夜神好嗎?

監禁這麼多年,他的壽命也大大的折損了吧?」

他居然知道重華被監禁前的身分?!極翠把手挪到劍上。

「我不是說,不要緊張嗎?」風塵掩不住的俊逸臉龐輕笑著,「我是和平主義者,沒有武器,也沒有敵意。更不是你的敵人。」

「敵人不會鏤刻在額頭讓我知道。」極翠終于開口了。

「說得好。」使君拍拍手,「憑這句話我就知道你會長命百歲。讓我猜猜,你現在最想要的,應該是拿下夜神的黃金桎梏吧?」

極翠眼神一轉,變得銳利非常,「你是誰?」

「我?我就是我呀!」他仍然輕松,「只是活得久一些,知道一些不該知道的事情。」他伸伸懶腰,取走極翠的酒杯就喝,「你知道那個黃金桎梏怎麼來的?」他撥撥琴弦,「既然你請我喝酒,我就該善盡吟游詩人的義務告訴你,黃金桎梏的由來。」

「你知道慕水大陸的中心,有天柱之稱的『九疑山』吧?主峰有著滾滾的熔漿,大火永遠不熄滅。在那兒,有著古代神族的遺族…」

「古代神族在天神戰役就已經滅絕。」

「物種的滅絕沒有那麼容易。」他漫不經心的撥著豎琴,「再說,上神也需要古代神族的技藝。所以他留下矮人族,將他們遷居到九疑山,世代為神族打造兵器,當然也打造刑具。」

「你的意思是,或許矮人族有辦法幫我忙?」她的聲音輕輕發顫。

「只是或許。不過,他們幫的,也只是夜神的忙。你要拋棄身為人平凡卻可貴的幸福,去幫一個解開桎梏壽算無窮無盡的神族?」

「我願意。」她猶豫了一下,「如果這個情報是正確的話。」沉默了一會兒,「我也有我的責任。再過幾年…」

「你沒有幾年了。」使君苦澀的一笑,「小心外表高貴內里腐爛的神族。雪白的翅膀卻包藏著丑惡的心。如果要啟程,就要快。你的時間不是無窮無盡。」

「…謝謝你。」不管情報正不正確,起碼是個希望。

「謝我?為什麼?這不過是我的主人要我轉達的消息。」他站起來,看著忙著拋花給春神雕像的村民們,「春之祭永遠不會成功。」

什麼?她愣了一下。

「春神已死。她的精魄再維持也沒有幾年了。」使君望著春神雕像的臉龐,「時刻永遠不會到來。」

還來不及問,狂暴的豬吼已經隨著村民的驚叫揚起,絕跡好些時候的韓流又出現了。人臉,豬嘴,麒麟的身體,人手,腳像是牛的蹄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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