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辛苦吧?」
「啥?」小珂沒听懂。
「你念復興?」她看見小珂還背著書包,「日間部功課很重。」
「啊~老師都超級沒天良的!寶課一大堆,哪里做得完?我都快被累死了!有時候都想轉商職算了,抄抄寫寫容易,畫畫有時畫到三更半夜啊!我的老天!我等等還要回學校去做雕塑,真是命苦喔…」
「為什麼還要打工?」她對這個外表時髦的俊俏男孩有些改觀。他不像是很重視物質享受的孩子。
「這個…」他不好意思的搔搔頭,「我有女朋友。她…一直希望有個鑽戒。就像是小說里面的情節一樣,男朋友打工買了個鑽戒給她…」
沉靜站住了腳,望著他。
「喂,你不要誤會喔!我的女朋友絕對不是愛慕虛榮…她脾氣是有點壞,也的確喜歡漂亮的東西…不過不是虛榮喔!女孩子嘛,總是比較浪漫的。一個鑽戒可以讓她覺得很浪漫,我就覺得很值得啊!而且我還年輕,現在努力是應該的…」
他急急的說了許多許多,沉靜只是靜靜的听他說。等他喘口氣停下來,尷尬的抬頭,「…到你家很久了,對不起,我實在太愛講話了…我女朋友就說我不夠穩重,不過…」
沉靜把手帕遞給他,「擦擦額頭的汗。」
他才知道為了女朋友辯解時,他急了一身的汗。
「你是個好孩子。」她溫柔的笑笑,「很高興和你同事。」
「我都長這麼大了,」他稚氣的笑了起來,揮揮手,「不過我也很高興小靜來。我先回去了。再見!」他跑出幾步,又回頭大大的揮了手。
年輕…真好。對什麼都相信,一切都是這樣純真。真好。她的目光遙遠,她也曾經…有過凡事相信的純真年代。
只是…她對現在,也沒有什麼不滿。逝去的純真,可以回憶,卻不該留戀。
因為留戀不會改變什麼,或喚回什麼。留戀只是讓自己更看不清楚現實而已。
有一間咖啡廳穿了九個耳洞的男生(二)
作者:tearsforfear(淚下)站內:StoryLong
標題:有一間咖啡廳穿了九個耳洞的男生(二)
時間:TueNov1900:27:342002
回到房間,默默的與兩條斗魚相對。嘩啦啦,沒完沒了的雨聲是唯一的背景音樂。
她打開計算機,望著空白的WORD,開始對「她」傾訴。
活下去不很難。一份工作可以消磨時間,賺生活費,不用動用到我的緊急基金。
這樣讓我有安全感。
同事們看起來都是好人…起碼此時此刻是的。客人也還可以,沒有利害關系的陌生人,反而比較好相處。
以為自己已經不會面對人類了…看起來不是這樣。只要不認識就行了。
我沒問題。
一個金發的的可愛男孩送我回來,堅持女孩子該享受送回家的權利。他的耳朵上穿了九個耳洞,笑起來還不知道人間險惡。
這種笑容令人陷入回憶中。似乎我也看過自己有過這種笑容。不過,人生都要失去一些什麼,換回一些什麼。我失去些純真,換來一些世故。
很公平。
我是個自私的人,所以希望他的純真留得久一點。就像我希望永遠不知道老板和老板娘間的真實故事。隔著距離,朦朧的幸福總是比較美。
我不認識任何人,誰也不認識我。在台北是很正常的事情,若是離開吧台,大概路上相逢也不相識。
這樣很好。我可以相信,每個人都是善意的。對于無關勝負、升遷、名聲、利害的人,就是最惡毒的逃犯也可以很友善。
只要我不真的知道他的秘密。而我什麼也不想知道。
望著計算機,她打開MP3,發出喑啞失真的歌聲。唱些什麼都不在乎,只是想干擾擾人的雨聲。
但是雨聲卻穿透一切,在她夢里淅瀝瀝了一夜。
***
醒來時發現自己直打哆嗦,十一月中,台北的冬天就來臨了。早上八點,PHS閃著藍光。她還睡不到五個小時。
雖然疲倦,但是侵人的寒氣讓她再也睡不著,她走到對面的麥當勞,捧著難喝的咖啡暖手,望著雨景發呆。
混亂的交通、行色匆匆的行人。每個人都淋得濕透,傘內傘外,連靈魂都浸在雨里。
坐到百貨公司開門,她才去買了床羽絨被。
「什麼顏色呢?小姐?」專櫃掛著僵硬而專業的笑。
「白色床單,白色床罩,白色的枕頭套。不要有其它花色。」
專櫃出現為難的神情,「…小姐,只有醫院才有你要的東西。」
輕輕嘆口氣,她挑了水藍色。專櫃小姐費盡力氣,才在庫存找到單一純色的水藍色床罩組給她。
「藍色看起來很冷。現在是冬天…」專櫃試圖說服她。
她只笑笑,又選了水藍色的單色窗簾。
東西加在一起還是很重的。但是她沒有一句抱怨,淋著雨一起搬回來。
幣起窗簾,鋪好床。襯著慘白的牆壁,這屋子顯得更冷淡。但是明明白白的冷淡,比起熱情如火的外表下惡毒算計的內在,好太多了。
她也是一條魚。寂寞之洋的魚。她不怕寂寞,不會溺水。
***
他的燦爛笑容底下會是什麼?幾時會換上惡毒世故的心腸?她望著小珂時,為他的未來悲觀。
漂亮的人總是要多受點考驗。當中最嚴重的就是「自大」和「驕傲」。
而他,的確非常漂亮。周圍的人不停的給他贊美與欣羨的目光,會不會像是給了太多糖,反而蛀壞了他的純良?
「來了。」小珂趴在吧台,小小聲的說,「『十一號客人』來了。昨天他沒來,我還以為他生病了呢…」
她停止自己漫無目的的冥想,望著十一號桌。有一間咖啡廳的桌子只有八張,左邊四張,右邊四張。為了區分,右邊的是「十一、十二、十三、十四」,左邊就是「二十一、二十二、二十三、二十四」。
十一號桌最靠近吧台。
她昨天沒看到這位客人,這位十一號先生看到她時也微微一楞,卻只是點點頭,默默的坐在十一號桌,小坷快手快腳的拿起菜單招呼他。
晚上十點十五分。只有兩桌客人。當中一桌就是十一號,只有一個人。
他身上穿著合宜的西裝,帶著筆記型計算機。她瞄了一眼,不禁多看了一下。他們兩個人用的計算機是同一款的。有些重,卻什麼功能都在機器上,不用外接。
默默的,十一號把計算機打開,只是默默的瀏覽,偶爾打打字,安靜的像是不存在。他只點了一杯曼巴,一夜里追加了四次。
「是個怪人。」小珂悄悄的跟沉靜說,「每天都十點多來,坐到打烊才回家。也沒帶人來過,就是一個人坐在那兒打計算機,跟他講話也只是嗯嗯嗯…听老板說…他在開店以後就天天這麼來了…」
「小珂,」她打斷听不完的長篇大論,「十一號桌的曼巴。謝謝。」
並不是討厭小坷。相反的,她還滿喜歡听他無心機的聒噪。但是這樣批評一個尋求幾個小時寧靜的人是「怪人」,她就像是說了自己一樣有些心刺。
「欸,小靜,你是不是生氣了?」小珂送完咖啡有些不安,「我是不是又口無遮攔的說了什麼讓你不開心的話?」
這孩子意外的心細。「沒有。」她微微一笑,刻意轉開話題,「為什麼打了那麼多耳洞?不痛嗎?」
「這個啊?」他模模自己的耳朵,不太好意思,「這是…你不可以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