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什麼玩笑。」她重重往椅上一坐,望著爸媽慣坐的位子發牢騷。「換作你們,也會做出一樣的選擇吧?孩子又不是東西,怎麼可以拿錢來換?!不過爸,我真的沒想到你會為了我去跟爺爺借錢。」
她可以想象,如果爸還在世,听見她這麼問,一定會紅著臉搔搔頭,尷尬囁嚅說——
「有什麼關系,為了自己的女兒,跟那老頭低一下頭,又不會少塊肉。」
傻爸爸。她揉揉冒出淚花的眼楮。
不許哭!她親口答應過爸媽的,即使往後只剩自己一個,她也要快快樂樂生活,絕不憂心喪志,以淚洗面。
「好。」她重拍了下臉頰站起。「到廚房弄點東西吃吧!」
第2章(1)
立在「Grace」樓下,周夢唯仰高的脖子,定定地望著二樓的亮光。這是怎麼回事?他怎麼會想到來這兒?兩個小時前,他人還在福華飯店房間,跟「前」女友小杏一道吃著樓下餐廳送來的餐點。非常開心收到Dior黛妃包的小杏,從他進門便笑容可掬,百般依順。兩人喝掉大概半瓶葡萄酒後,醉態迷人的小杏吻著他頭臉,正要朝床上移去時,他突然蹦出一句!
「我們分手吧。」
直到現在,他耳邊猶可听見小杏傷心的吼聲——
「為什麼?你說,我到底是哪點不好?你不是很喜歡我嗎?」
她真的覺得他喜歡她嗎?當時他仰望小杏梨花帶雨的哭容,唯一反應,就是沉默。同樣事情已經發生無數次了。外貌俊秀的他容易得到女人青睞,但這份榮寵卻也跟來時一樣消失得又快又急,總是在一、兩個月後他開始感到疲憊,有種再繼續下去,他一定會厭膩而死的明確預感。
而前女友們的反應,也是如出一轍。
小杏又槌又哭又求,發覺他不為所動後,她很突然地收起眼淚。〔一百萬,要跟我分手,就給我一百萬。」
他默默抽出支票簿,填上六個零一個一,沒忘記,要她簽下收據。
接過支票的同時,小杏甩了他一巴掌。
「我恨你。」說完,她隨即扭身走人。
事情很干脆地解決了,就跟以往一樣,但獨自啜飲葡萄酒的他,卻沒絲毫開心感受。
一股麻痹凍住了他的心。
沒錯,確實是他提議分手,但小杏拿了錢便爽快走人的舉動,依舊傷害了他。
他心里有絲期待她會做出不一樣的反應,但她,仍舊只讓他體認到錢的重要性。在金錢面前,什麼情啊愛的,全都可以拋棄。喝了酒不適合開車,他選擇將車留在飯店,搭出租車離開。明早還有一場重要會議,他知道自己該早早回家休息,但怎麼知道,在听見司機問他「去哪里」時,他竟然報出「Grace」的地址。
說完瞬間,他也嚇了一跳。他去那兒干麼?一路上他不斷自問,該不會覺得下午踫的釘子還不夠,想再多試一點?
但這會兒,眺望透出二樓的燈光,再看看「Grace」的模樣,他好像有點明白了。
或許他追求的是!一種「家」的感覺吧。
「Grace」的外觀,正是他小時在課堂上描繪過的「我的家」的模樣。家不需要太大,兩層樓就好,最好漆著雪白的牆,每個窗邊都有一個小花台,種滿漂亮的花朵。
打開門定有張笑容可掬的臉,廚房爐上,總是熱騰騰地煮著什麼,就等著他回來取用!一幕幕童年想象過無數次的畫面在他腦海轉動。他是怎麼了?他苦笑。
這麼無聊的小事,他竟然還記得這麼清楚。從他的角度上望,可以看見窗里有道晃動的黑影。她在里邊干麼?疑問浮現的同時蹦出黃栩兒秀氣的臉蛋。說真心話,黃栩兒外貌,絕對不是他看過最漂亮的女人,但卻溫柔、善良;充滿知性、慧黠的大眼,小巧甜蜜的嘴巴,鵝蛋形的臉龐給人一種意志不堅、脆弱的印象!正因為她外表善良可欺,他下午才會犯了以貌取人的錯誤。
他早該想到,一個十六歲就敢獨自赴日學做蛋糕的女孩,怎麼可能會軟弱好控制?
他站這里多久了?他掏出手機一望,九點多了,也該回去了。
但頭上窗台卻選在這時打開。
栩兒探出頭。「周先生?」
他停下撥號的動作抬頭。
「真的是你!」她一臉驚訝。「我還在想是不是我看錯!這麼晚,你找我有事?」
他眨眨眼楮,不知該怎麼回話。
總不能告訴她,他跑來這的原因,是因為他沒來由想念——「家」的感覺?!
扁線太暗了,從栩兒角度望下,周夢唯身子一半被屋子陰影遮住,只能看見他左半邊臉龐,但就算這樣,她也能從他眉宇、從他矜持的站姿,讀出他心頭的不平靜。
栩兒一直是憑直覺做事的人,她很清楚知道這時不能讓他離開,他正需要人陪伴。
「你來得正好。」她舉高爐上的平底鍋,眉眼滿是邀請。「我正在煮意大利面,你肚子餓不餓?要不要上來吃一點?」
難怪他會聞到大蒜爆香的氣味。
「我以為經過下午,你不會想再看見我。」他眼中有絲疑惑。
不能說她沒這麼想過,她聳了下肩膀說︰「此一時彼一時,那時你是為了工作,而我的態度也稱不上有禮貌!怎麼樣,上來坐坐吧?」
「我肚子不餓,謝謝。」
「我還是希望你上來。」她正色說︰「你現在的表情!我有點擔心你。」
難道他心事全寫在臉上了?「我不需要你的同情。」他別開頭,眼神惱怒。
「誰說我同情你了?等我,我馬上下去。」邊說,她邊快步跑下一樓,本還擔心他會不會乘機離開,但門打開,發現他還在,她松口氣,綻出笑來。「請進。」她熱心地說。
但他不動,只是定定看著她。「你怎麼會知道我在樓下?」
「不知道原因。」她聳肩。剛才她正忙著燒水煮意大利面,弄著弄著,就有一股「什麼」,催使她探出頭看看。
一望,正好看見他。
「進來吧,就算喝杯茶也好。」
你不應該進去!你應該馬上打電話叫出租車來接!——他腦子不斷下達指令,但他的雙腳,卻受誘惑地走進店里。
內心一角,他知道,他真的不想這麼早回到他那個冷冰冰、毫無人氣的家里。
栩兒利落關上大門,領路上樓。
「坐。」她朝沙發上一比,然後端來一杯檸檬水。
他就像被下了符咒似的,乖乖坐下,接過。
想當然她不會知道,她一連串舉動!下樓開門,微笑領他上樓,還有不斷傳出香味的廚房,正好實現了他幼時的夢想。他真的怪怪的。她側頭打量他。他此刻仍舊穿著下午那套西裝,但有幾個地方不太一樣。大概是下班了,所以領帶摘掉了,頭發也掙出發油的控制,幾繒發絲松松垂在額上。還有眼神,不像下午初見時那般冷靜謹慎,而是脆弱……跟一點點的痛苦。
栩兒感性,總是容易接收到他人求援的訊號。只是她不太懂堂堂大企業董事長的特助,有錢又有能力,怎麼會露出這種像迷路孩子似的無助表情?
真想抱抱他,讓他確切知道,這世上還有其它人關心他的——念頭轉過的同時,她手已不受控制朝前伸去,就在快踫觸到他肩膀的時候,她突然意識到自己在干麼。
她趕忙把手抱在胸前,驚慌地瞪著不受控制的雙手。
你控制點好不好!她在心里喊著,莫名其妙踫人,是會被喊性騷擾的!
「你在做什麼?」她奇怪突兀的反應,教他猛皺起眉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