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夜雨見「快槍門」的弟子敢怒不敢言的模樣,不禁在心里竊笑。
思及張淵飛備受申正道威脅,卻仍與申正道討價還價,她是既感不舍,又覺佩服。自和他相識以來,她一天天地發現他不同的樣貌,常常會想,究竟哪個他才是真正的他?抑或所有的面貌都是真實的他?
他神秘得讓她的目光不斷追逐著,想要將他牢牢地抓住。
察覺她若有所思的目光,恭雲起對她揚眉一笑。
「夜雨,你今晚好好地睡一覺,明天可又會是累人的一天。」他把她送到房門口,輕聲說道。
兩人的房間僅有一牆之隔,若是有什麼事,他會馬上知曉的。
「好。」想到又要在馬背上度過一天,她就開心不起來。
「別垮著臉,雖然面對這麼多討人厭的家伙確實很難開心得起來,不過也犯不著為了這些家伙而不開心,是不?」他柔著聲安撫,撫著她柔細的發絲,心疼她陪他一塊兒受苦。
「嗯,我知道了。」她柔順地應著。
討人厭的家伙究竟是誰?他們才是最不開心的人好嗎?耳尖地听見他們對話的「快槍門」門徒,心頭皆不約而同地響起這兩句話來,而且非常惱火。
抱雲起與她四目相接,實在不舍得就這麼和她分手。前些日子,兩人同行時一路走走笑笑,培養了不少感情,現下他們身陷危機,他發現了她更多美好的一面,比如肯奮不顧身地救他、願意與他同生共死、笑起來燦爛得有如春天里綻放的花兒般……她使他的心跳因她而失控,使他的血.液因她而沸騰,使他的呼息因她而錯亂,他的一切一切皆因她而變得非常不一樣,仿佛他的魂魄多了點他不知道的東西。
「都已經看了一整天了,你們可以不要再這麼含情脈脈地注視著對方嗎?」拜托!他們都是血氣方剛的青少年,又是孤家寡人的,可受不了這種刺激。「你們不膩,我們都膩了!」既然沒辦法用拳頭報仇,就只好動口了。
「快槍門」門徒們酸溜溜的話語.讓依依不舍的兩人終于移開了難以控制的雙眸。
傍予對方一記足以甜到心頭的微笑後,華夜雨才戀戀不舍地開門進房。
「很可惜,你們感受不到這種醉人的滋味。」目送華夜雨回房後,恭雲起面對的是眾人嘲弄的目光,但他不在意地聳肩回諷,然後進房。
張淵飛的話宛如一把利箭,射進眾人心口,射得他們啞口無言。
他們長這麼大的確是不曉得與姑娘家含情脈脈是啥滋味?又有何醉人之處……
可惡又可恨的張淵飛!又多了個讓他們討厭的理由了!
這筆帳再記上!
非記不可——
第七章
南下的路愈來愈熱鬧。
華夜雨再遲鈍,也很難不發現不管她何時抬頭看,就會看到該是杳無人煙的小徑上,卻一再地出現農夫、樵夫、駝著背的長者等各式各樣的人出現在前後左右。
這和他們剛被申正道一行人帶走時遇不到人煙的情況完全不同,且人數還有與日俱增的跡象,看得她嘖嘖稱奇,不曉得怎麼會有這麼多人突然同時出現在荒郊野外。
抱雲起則是很樂,他坐在馬背上不住地吃吃發笑,知道謠言已隨風傳遍江湖了。當日他被申正道逮著時,在大街上一再大聲談及「沖霄劍」,果真一傳十、十傳百,使得許多人都曉得他落入了申正道手中,因此一掌握到他們的行蹤,就易容變裝,一路跟蹤監視,就怕「沖霄劍」真落入申正道手中。
那麼多雙眼楮看著,目前橫豎是跑不掉了。既然申正道對他有求必應,他又可以和華夜雨一搭一唱,氣得孫存仁等人蹦蹦跳,不如就靜觀其變,讓申正道等人繼續當他和華夜雨的保鑣,等待逃跑的好時機。
「你好像很開心的樣子。」華夜雨听見他的笑聲,發現好像人愈多,他就愈高興。
「他鄉遇故知,我當然開心口羅!」恭雲起對懷中的人兒咧嘴一笑。
除了第一天外,他們兩人一直是共乘一騎,尤其出現了許多虎視眈眈的人後,申正道等人更是加強戒備,讓他們兩人共乘一騎,方便集中看守,免得被人搶去。
「你遇到朋友了?在哪兒?我怎麼沒看見?」附近只有幾名農夫、樵夫與路人各自忙著,她東看西看,就是不見有人同他打招呼。
「喏,就在那兒。」他伸手一指,指向在一旁草叢中忙著伐樹的樵夫。
「他?你唬我吧?如果他是你的朋友,怎麼好像一副不認識你的模樣?」半路認朋友也不是這種認法。
「唉,那是因為他不好意思認我。嘿,奪命書生,你這樵夫扮得不錯」他笑著大聲打招呼,拆穿假裝忙碌的樵夫的底。
抱雲起沒說的是,他與奪命書生的交情並不好。
正忙著伐樹的奪命書生渾身一僵,惱恨張淵飛大刺刺地喊出他的名號,這樹也不知該不該再伐下去。
「橫掃千軍前輩,您的背是不是更駝了?要不要我介紹個大夫給您啊?」又一個被他喊出名號的人驀地僵住。
「黑蝙蝠,許久不見,你變白了。」他如在街市逛般逍遙自在,還一一唱名。
一個個被恭雲起喊出名號的人,皆臉色大變,定在原地,不再動作。他們並不急著搶人,之所以會一路跟蹤,圖的是關鍵時刻出現,奮力一搏。
申正道的臉色也隨著恭雲起的呼喊而變得愈來愈難看,有些他沒能認出的人物,皆被恭雲起認了出來。
懊死!他們遇到的麻煩大了!想要擺月兌這群人根本是不可能的事,而且不僅甩不開,甚至還會引來更多人!這下該如何是好?他可不想剛拿到「沖霄劍」,就有一群人一涌而上地與他爭奪。
「咦?你真的都認識耶!」華夜雨听他一一喊出對方的名號,雖然人家都不予以理會,不過看他們突然僵住自叮身形,就知道他真的認識。
「我總是在江湖上走動,見過的人自然不少。」其中還包括他叫不出名號的人也出現了,他吹了聲口哨,這下可精彩了。
「不過……他們怎麼都不理你?」這是她最大的疑問。
「因為我和他們的交情不怎麼好。」他不介意讓她知道。
「那一定是他們太難相處了。」胳臂往里彎的華夜雨立即做出評斷。
「哈哈哈!說得好!」她護己的行為,使恭雲起更樂了。
孫存仁以受不了的眼神看了兩人一眼,心頭亂得很。這麼多人在明處、暗處里跟蹤他們,他一路神經緊繃,壓根兒就笑不出來了。
被華夜雨指稱難相處的人們,臉部又是一僵,但既然已改裝易容了,當然不好大聲怒吼,要她小心說話。
「停!咱們在這里休息,歇歇腿。」行至一大片無人能藏身的空地後,申正道突然勒馬停步地宣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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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路上,申正道一直在隱忍。身後跟了一大串粽子,簡直是招搖餅市,與他預想的低調迅速地抵達揚州截然不同。他完全沒有與旁人分一杯羹的意思,因此一直苦思著該如何解決身後那群陰魂不散的蒼蠅。
抱雲起樂得能休息,翻身下馬,再將華夜雨抱下馬背。可惜申正道怕遭突襲,讓他們連遮日的地方都沒有,只能坐在大太陽底下。
華夜雨無聊地席地而坐,看著尾隨而來、經過易容改裝的大批江湖人士。泄了底的江湖人士們不再遮遮掩掩,干脆光明正大地跟了起來。
她的眸底有著掩不去的興味。離家前,她一直期待能見到眾多江湖人士,今日不負她的期望,果然讓她見識到了,因此雖然置身在風暴中心,依然不減她的興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