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真的因此而沒受到丁點傷害嗎?有沒有受到傷害,他的心最為清楚了。
傷她的言語是雙面刃,割傷她的同時也割傷了自己,進不得,退不得,他被自己的惡形惡狀給困死了啊!
雲雩左瞧瞧、右看看,發現兩個人的氣色都難看得緊,非得想個法子讓氣氛和緩不可。
「小姐,你要不要吃點蜜琥珀?」雲雩漾著笑臉、手捧蜜餞,硬著頭皮上前問。
「不了。」衣逸眼兒也不抬,輕道,不讓雲雩瞧出眼瞳內正蓄著一層薄霧。
「小王爺,奴婢再為您沏上一壺獅峰明前龍井可好?」小王爺不愛吃甜點瓜果,倒是對茶挺挑的,這回來大漠前,王妃可是特別囑咐總管備上了所有的好茶讓他們帶來。
雲雩心想先前沏上的雙井茶已微涼,假若新沏上獅峰明前龍井,或許小王爺喝了心情會好上許多。
「不必了。」蘭墨塵回雲雩的口吻冷得很,一雙眼直盯著書頁看,還佯裝認真地翻了頁。
計策失效,雲雩氣餒地看著兩人。他們這樣,真讓她沒了主意。到底該如何讓他們兩人轉換心情呢?
就在雲雩一籌莫展之際,帳外忽地有守衛來報,原來是信差送來了自京里捎來的家書,蘭墨塵冷著臉命信差將信件呈上,打賞之後便令人帶信差下去休息。
信差帶來了三封信,其中兩封是雙親捎來的家書,另一封則是給衣逸的。蘭墨塵一看信封上的娟秀字體,即知是她的妹妹衣淨捎來的。這是個與她和好的好機會!只消將她妹妹的家書親手交給她,她就不會那麼生氣了。
蘭墨塵拿著衣淨捎來的信要交給拒人于千里之外的衣逸,可望著她的背影時,該死的自尊心偏又跳出來作祟!
「雲雩,將這封信交給小姐。」在蘭墨塵尚未意識到時,他的嘴與手已不受控制地將信交給了雲雩。
「是。小姐,小王爺要我將信交給你。」這表示情況真的很糟,雲雩不開心地將信交給了衣逸。
「嗯。」衣逸接過信,眼不抬,頭不轉,不看他就是不看他。
他又做了蠢事!蘭墨塵于心底逸出一聲長嘆,最後選擇不動聲色地展開家信細看。
衣逸動作輕柔地展開妹妹捎來的家書細讀,信中的淨不同于以往,語氣變得活潑,似乎很開心,且在信中難得地提到了新認識的人——一個名叫冥劍淵的男子。由字里行間,她可以感受到妹妹對冥劍淵的喜愛。
她怔了怔,心想,淨的未婚夫婿不是「飛雲山莊」的皇甫行嗎?他們倆就快要成親了,怎麼會突然冒出個冥劍淵來?且淨一逕兒地提及冥劍淵,似乎與他在一塊兒很快樂。
此種現象不曾發生過,以往淨在書信上也極少提及未婚夫婿皇甫行,可這回她卻不斷地提起冥劍淵,似乎很希望她有機會能見見冥劍淵。
衣逸不知該說這是好現象或是壞現象,皇甫行自是父親安排的成親對象,皇甫行乃「飛雲山莊」的少莊主,年少英豪,「飛雲山莊」在江湖上又被稱為「天下第一莊」。所有事父親早就安排妥當,將她送進蘭王府,妹妹則是許配給皇甫行,如此一來,于朝廷、于江湖,「衣家莊」都會有其一定的影響力,而淨剛認識的冥劍淵不曉是什麼來頭,但可想見的是,父親絕不樂見淨和冥劍淵親近,一定會阻止干預。
但是淨顯然很喜歡冥劍淵,這是凡事都听從父親安排的淨頭一回有了自己的想法,她很希望淨能感到快樂,假如冥劍淵能帶給淨快樂,那麼她樂意見他們倆在一塊兒,不管世人怎麼評論,她絕對支持淨的選擇。
衣逸真心為妹妹感到開心,淨需要一個懂她,愛她、呵護她的男人,可為何她的心會突然涌現濃濃的悲哀?
不是淨幸福她就快樂嗎?為何她會感到悲傷?莫非是她一直在冀求可望而不可即的幸福?
迷蒙的眼不由自主地抬起,望著正蹙眉看家書的蘭墨塵。
衣逸沒發現雲雩一直悄悄注意著她的舉動,當雲雩看見她眼中閃閃的淚光時,驚訝地捂住了嘴,難受得也想陪著掉淚。她服侍小姐多年,可不曾見過她眼泛淚光的模樣,今天小姐一定是非常傷心難過才會強忍著淚水,堅持不落下。不用問也知道定是小王爺欺負了小姐!小王爺怎麼可以這樣對待小姐?就算他身分尊貴,高高在上又如何?
蘭墨塵沒發現衣逸在看他,也沒發現她的眼眸充滿了悲傷與痛苦,他正在為信上的內容發火。
爹在信中先是關心他擒抓「荒漠蒼狼」一事,接著便狀似不經意地提及康親王有個待字閨中的閨女,容貌端麗,秀外慧中,琴棋書畫無一不精,芳齡一十八,小他五歲,正好與他相配,待他處理好「荒漠蒼狼」一事回京後,他們便能拜堂成親。
娘也在另一封信上特別夸贊康親王的女兒,再三強調與她相處時有多愉快,甚至暗示他得收收心,莫將注意力放在不該放的女人身上,免得康親王的女兒知道了會不開心。
雖說婚姻大事該當奉父母之命,但是他非常不喜歡父母這回的獨斷。要娶什麼樣的女人為妻他心中自有定數,無須父母急著為他安排作主。不管康親王的女兒有多討父母歡心,對于她的容貌他亦是一點兒也不感興趣,就算她十八般武藝樣樣精通又如何?他的心根本就不在她身上。
他不會娶康親王的女兒,無論父母怎麼決定他都不會乖乖順從,反正他從來就不是個乖順的兒子,這回也不會例外。
忿怒地甩下信件,抬頭正好看見她泫然欲泣地凝望著他。由于他的動作過于突然,衣逸來不及躲藏回避,眼瞳中的淒苦被他看得清清楚楚。
蘭墨塵的心猛然揪痛,為她。
「走!」他自椅子上跳起,邁開大步來到她身畔,抓著她便往外走。
「去哪兒?」衣逸狼狽的來不及隱藏眼中的淚意,驚慌問道。
「陪我溜馬去。」他不許她拒絕,運用蠻力將她往外拖。
「你可以自己去,我不想去。」她拒絕,偏偏抵抗不了他的蠻力,硬是被他拖著走。
「我就要你陪!」他說得任性,她卻硬是不從,拖慢了他的步伐,更加增添心中的忿怒,于是他不顧眾人的目光,干脆將她攔腰抱起,跨大步走向他的馬。
蘭墨塵抱著她走過營區,眾兵將都看傻了眼,心想他真的是太囂張、太狂妄了,壓根兒沒把其他人放在眼里,莫怪馬大滅會對他不服。
每個人皆瞪大眼看著蘭墨塵粗魯地將衣逸拋上馬背,緊接著自己也躍上馬背,摟著衣逸的腰肢,帶著她揚塵而去。
從頭到尾,衣逸都羞窘得不敢抬頭看眾人鄙夷、驚愕的目光,她太了解眾人會怎麼想她。
衣逸,一個為錢、為權出賣自己身體與靈魂的女人。
羅力輔錯愕地看著衣逸被蘭墨塵粗暴對待,他為她不舍,心痛如絞。蘭墨塵怎麼能那樣待她?他以為他是誰?她值得更好的對待的!換作是他,他絕對會萬分珍惜,絕不會讓她受到丁點兒委屈!
帳內的雲雩開開心心地目送他們離去,他們倆這樣離去是好事,就算是在外頭吵翻了天,總也好過在這兒相敬如「冰」。
「哎!小王爺可真急,這信掉了也不知……」雲雩幫忙拾起被蘭墨塵甩掉的信,她並非有意窺看,也沒膽子偷看蘭王爺捎來的家書,是想要幫忙折好、收好,才會不小心看見信中的重要字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