衣幻文舉杯喝酒,透過杯沿偷觀父親,等待父親進入正題。
「衣叔父過獎了。」衣樺耀的夸贊听在冀連城耳里,像是包裹著蜜糖的毒藥。
「不,我說的全是事實!從前的你是少年英豪,現在的你則更甚從前。能得此良婿,實是衣家無上的光榮啊!」衣樺耀繼續大力吹捧冀連城,他當然沒傻得讓冀連城看穿他的心思。
衣幻文遲遲不見父親說到重點,心下急得很,真怕父親會一時昏了頭,接納冀連城為婿。現在的冀連城對衣家一點助益都沒有,可說是一文不值,這樣的人留在衣家有何用?
縱然衣樺耀的言詞令人作嘔,冀連城仍耐著性子听他叨絮。
「可恨的是我養女不教啊……唉,真不知該如何對你啟口……」衣樺耀無比痛心,悠悠地長嘆了口氣。
「衣叔父請盡避開口。」終于切入正題了。
「小女不肖,辜負了賢佷。」衣樺耀搖著頭,似乎對女兒的作為深惡痛絕。
「請衣叔父明示。」
「自從你下落不明後,幻曦以為你已死在那場滅門之禍當中,她傷心欲絕地過了好些年,好不容易在近幾年心情才漸漸平撫下來,豈知在我未曾察覺的情況下,她竟已另外有了意中人。賢婿歸來後,本來我該是要馬上讓你們倆拜堂成親,了卻老夫一樁心事的,誰料得到,小女幻曦卻跪著哭求,說明了事情的始末……唉,老夫愧對于死去的冀大哥、大嫂,也對不起你啊!」說到這兒,衣樺耀已是淚流滿面。
「爹……」衣幻文一臉哀傷地看著傷心流淚的老父。
「老夫該當不理會幻曦的意願,馬上命她嫁予你為妻的,她該明白在家從父、出嫁從夫的道理,但……唉,都怪我不好,平時太寵幻曦了,見不得她哭哭啼啼、傷心欲絕的模樣,她甚至揚言若不讓她嫁給意中人,她不惜一死啊!賢佷,倘若今天換作你是我,你會怎麼做呢?」衣樺耀將決定權交給冀連城,他篤定冀連城不會想要有一段勉強得來的姻緣,況且依冀連城的自尊心,也不許他這麼做的。
「倘若我是衣叔父,自然是要保住愛女的性命。」
丙然,冀連城說出了衣樺耀想听的話。
「但我若這麼做,豈不是更加對不起你?而且將來更是沒有臉面去面對九泉之下的冀大哥、大嫂了呀!」衣樺耀得意歸得意,仍沒表現出來。
「衣叔父千萬別這麼說,雖然婚姻大事乃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可衣姑娘既然心有所屬,冀某便萬萬不能奪人所好。何況君子有成人之美,衣姑娘能覓得良婿自是美事一樁。」冀連城沒多事拆穿衣樺耀的謊言,他巴不得立刻解除兩家的婚約,從今爾後兩不相干。
「這……這怎成?」沒想到事情會進行得這樣順利,衣樺耀內心雀躍不已。
「衣叔父無須再覺得對小佷感到歉疚。」冀連城從衣袖內取出當年兩家訂親的信物——鳳佩交還給衣樺耀。
「我實在是對你不住啊!」嘴上是這麼說,衣樺耀的手卻迅速地接過鳳佩,並將龍佩交還給冀連城。
冀、衣兩家的婚約正式解除,心思各異的冀連城與衣樺耀皆已達成目的,今後皆是不想再和對方有所瓜葛了。
「雖然解除了婚約,可我還是會將你當成自己的兒子看待,你就放心地住下來吧!」哼!諒冀連城也沒臉留下。
「是啊!冀大哥,你千萬別回絕啊!」最好別厚著臉皮答應留下,否則場面將會變得非常難看!
「小佷在此謝過衣叔父的好意,可我另有要事在身,不便久留,還請衣叔父見諒。」冀連城一刻也待不下去,只想迅速離開這表里不一、丑陋的「衣家莊」。
「想來賢佷要辦的事肯定非常重要,那麼我也不便強留你住下了,但是我希望你知道,『衣家莊』的大門永遠為你敞開,待你要事辦妥後,千萬別忘了再回『衣家莊』來啊!」衣樺耀說著漂亮的場面話,心里卻巴不得冀連城快走,免得「衣家莊」受他牽連。
「多謝衣叔父垂青。」冀連城有禮地謝過衣樺耀。
胡老六見瑣碎的小事已然辦妥,心下欣喜地連喝三大杯。嘖!他厭惡衣家上下,就連他們的酒菜吃喝在嘴里都覺得難以下咽!這幾天他是強忍著,等離開之後,他非得上最近的酒樓好好吃他一頓,就當是去除掉來「衣家莊」所沾惹到的虛偽之氣!
「為了慶祝兩家情誼不變,爹、冀大哥、胡爺,咱們干了!」衣幻文為妹妹感到開心,憑幻曦的美貌,日後不難找到對衣家更有利的親家,只消放出消息,相信成堆的求親者會將衣家大門的門檻給踏平的!
呵呵,衣家下一個強大的靠山就靠幻曦的美貌來取得了!思及強而有力的靠山正等著他為妹妹挑選,衣幻文就眉開眼笑,笑得都快合不攏嘴了。
冀連城揚著淡漠的笑容和衣家父子干杯,低斂的眼眉掩去心底的悲憤與淒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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宴席過後,冀連城與胡老六當夜便離開了「衣家莊」,彩蓮得知後立刻稟告衣幻羽。盡避衣幻羽嘴巴上不說,可彩蓮已經知曉衣幻羽非常在意冀連城的動向。
「這是什麼時候發生的事?」听聞彩蓮說冀連城已經離開,衣幻羽倏地由椅子上跳起。父親舉辦這場宴會保密得很,她竟一無所覺。
「就在方才。」
「你是說……我爹和哥哥將冀大哥給趕出了『衣家莊』?」衣幻羽抖顫著聲追問,不敢相信父親和哥哥真會這麼做,他們怎可背信棄義?
離開了「衣家莊」後,冀大哥可有地方去?她想像著冀連城極可能再度落魄江湖,心不由得猛地一揪。不,她不能讓這樣的事情發生,她絕對要阻止!
既然她無法改變家人的想法,那麼,她或許可以試著改變冀連城的想法。
「彩蓮,你要幫我!」她隨手拿起瓖滾白狐毛的披風,對著彩蓮說。
「小姐要彩蓮怎麼幫?」彩蓮不懂她為何突然披上披風。
「假如有人問起我在哪里,你就騙他說我在房里休息,明白了嗎?」現在追出去應當還來得及,她非將冀大哥追回來不可!
「小姐,你要上哪兒去?」彩蓮嚇壞了,衣幻羽未曾有過月兌軌的行為出現,她會這麼說,究竟打算做什麼?
「我追冀大哥去,晚點兒就會回莊。記住,千萬別對其他人泄漏我的行蹤!」衣幻羽拿著馬鞭急急出房。
「小姐!這麼晚了,你別去啊!」冀連城要走讓他走就是了,為何還要去追呢?若真讓小姐追了回來,老爺不見得會高興,說不準還會怪小姐多事呢!
「你別攔著我,我非得追上冀大哥不可!」衣幻羽推開彩蓮,小跑步到馬廄去。
「小姐!你回來呀!」彩蓮怕被旁人發現,只敢小聲呼喚,想追上去又怕會有人突然過來,萬一發現二小姐不在房里豈不糟糕?雖說平日沒什麼人來找二小姐閑串,而且將所有關懷都放在大小姐身上的老爺對二小姐是愛理不理的,可誰料得準老爺會不會一時興起,來跟二小姐說說話?
敝來怨去,都怪她這張嘴不好!為何要多嘴,告訴二小姐有關冀連城離開的事?假如她沒說,說不定小姐要好幾天後才會听聞到消息,屆時要追也追不上,她也無須在此提心吊膽、怕得半死了。
彩蓮兀自發愁,暗暗祈禱二小姐能在不被發現之前快快回莊,至于能否帶回冀連城……她認為最好不要。老爺的意思表達得再清楚不過了,二小姐若真將冀連城帶回,惹惱的人可不光是老爺一人,連帶的少爺、大小姐也會被氣得火冒三丈。大小姐這人很不好相處,得罪了她,日後就甭想會有好日子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