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狠狠的揪擰在一塊兒,右手不自覺松了開來,仗勢著長劍倚身的向輕煙因而軟軟倒下,雙臂展開,紗袖翻飛,宛如失了雙翼的白蝶。
在輕煙倒下的那一刻,她依稀可以听見當日濃情對話——
倘若我是狐、是妖、是魂、是仙,你怕是不怕?
不怕!我怎麼可能會怕。
你會後悔的。
我絕不後悔,哪怕你是鬼、是妖、是狐、是仙,無論旁人怎麼看如何說,我嚴磊都愛定你了!
當日誓言,言猶在耳,他不怕她是妖狐鬼仙,說過對她不離不棄,如今卻因她是向天仇的女兒而背棄了她!原來,向天仇的女兒比妖狐鬼仙還要可怕萬分,直到今日,直到要死亡的這一刻,她方明白。
嚴磊站得直挺挺的看著她倒下,並未伸手去扶。他再也昕不見四周的聲響,看不見四周的人,只覺眼前一遍紅,她的血染紅了自衫,像朵朵綻放的紅悔,為雪白的衣衫增添艷彩。
四周的人在他耳邊說了些話,他只是木然的朝他們擺擺手,要他們先行離去。
嚴老夫人叨念著離去,不過嚴磊的作法倒也教她頗為滿意,殺了向輕煙證明磊兒依舊是她的好兒子,嚴家堡交到磊兒手中是正確的,她帶著甚感欣慰的微笑與其他人一道兒離開。
留下的就只剩嚴淼及嚴焱兩兄弟,他們兩個仍不放心的陪著嚴磊。
嚴磊的安靜教嚴焱感到不安。"二哥,你瞧大哥他是怎麼了?"
"不知道。"嚴淼輕道,他也是憂心得很,大哥太過安靜教他同樣不安,這不像大哥上點都不像。
嚴磊好似人定般,靜看著倒在地上已然合眼的向輕煙。她再也不會對他笑,再也不會倚偎在他懷中听他訴說夢想,再也不會陪他靜靜的看竹,再也不會突然吻他……沒有了,什麼都沒有了!
雙眸感到有些酸疼,喉頭緊緊的,像是梗住了般,胸口悶悶的,好似有塊大石壓著,他整個人都不對勁。
"嚴磊!"下山采買的毒娘子回來時,只見竹林染血,有邪彌勒也有小姐的,她嘶聲大吼上排毒針往嚴磊射去。
嚴淼及嚴焱見狀,忙躍身擋下,嚴磊則是一動也不動,好像不知道方才毒娘子所射出的是足以要人命的毒針。
"毒娘子?!"嚴淼以對方射出的毒針猜測對方的身分。
"是你們害死了我家小姐,也殺了邪彌勒!好!我要你們全都償命!"在對方叫出她的名號時,毒娘子即知他們的身分已被嚴磊等人所知曉,于是她發狠射出排又一排的毒針,非要他們賠命不可!
嚴淼和嚴焱兩人不停阻攔,硬是不讓毒娘子有傷著大哥的機會。
雙方酣斗許久,毒娘子漸漸敗陣下來,畢竟她一人難敵嚴淼及嚴焱兩人聯手,最後她被兄弟倆制伏,可雙眸仍是惡狠狠地瞪著嚴磊。
"我早就告訴我家小姐,千萬別信你的話,果然你辜負了我家小姐,甚至還殺害她!"毒娘子已認出那柄插在小姐心口的長劍是屬于嚴磊所有。
她恨!恨當初沒在嚴磊出現時便殺了他,這樣小姐就不用賠上一條命,邪彌勒也不會死。
"大哥,該怎麼處置她?"嚴淼請示大哥,不敢隨意處置毒娘子。
"你們有本事就殺了我,否則日後我定為我家小姐及邪彌勒報仇!",毒娘子視死如歸。
嚴磊像是突然清醒過來,轉身道︰"放了她。"
"可是……"嚴焱不認為留下毒娘子是個好主意,留下她只代表無窮後患。
"我們走吧。"毒娘子出現也好,至少不會讓輕煙落得死無葬身之地的下場,毒娘子會好好安葬她的,這樣他就放心了。
嚴淼及嚴焱見他往竹林外走,萬不得已唯有放開毒娘子,不管日後會出現怎樣的問題,他們都听從大哥的吩咐;放開毒娘子後,他們便隨著嚴磊一道離去。
獲得自由的毒娘子並未追上,她神情哀傷的抱起倒在地上的小姐,哀哀痛哭。
她可憐的小姐,怎麼會喜歡上嚴磊那狼心狗肺的男人且她可憐的小姐,自小失去父母,好不容易找到心愛的人,卻萬萬沒想到自己心愛的人居然背棄了她,甚至還手殺了她!
當長劍刺向小姐的心口時,小姐的心有多痛?
毒娘子不住哀傷淌淚,瘦長的手心疼地為輕煙拭去不斷淌出的鮮血,這劍刺的如此深,嚴磊真是好狠的心哪!
在毒娘子的右手撫向向輕煙的胸口時,猛地一震,既驚且喜的她隨即抱起向輕煙奔離這片滿怖悲傷與背叛的竹林。
一陣風輕輕吹撫而過,竹子沙沙作響似不斷在低泣,好不淒涼。
向輕煙死了,白素素自認解決了心月復大患,心想待嚴磊取得武林盟主之位,即是她嫁人嚴家堡之時。
但她等了等,作夢都想不到,嚴磊會突然間宣布不參選武林盟主,改由嚴淼出馬角逐,此一變動教所有人都不敢置信,尤其是嚴老夫人更是大受打擊。
她萬萬沒想到嚴磊的變化會如此之大,究竟是哪兒出錯了?
"你們這些人忙來忙去到底在忙和些什麼?!"脾氣愈來愈壞的嚴老夫人怒看一群下人走來走去。
"回稟老夫人,大少爺說是要搬到堡內最北方的角落去住,命大伙兒蓋一座竹屋。"盡職的家丁誠實地回答。
嚴老夫人無法置信的拔高聲兒。"他要搬到角落去?!"好好的正屋不住,那角落素來淒冷無人,磊兒住那里可會習慣?
同樣受到驚擾的嚴淼及嚴焱也走出來看,只見家丁們來來回回忙得很,他們驚訝的與嚴老夫人相視。
"淼,你說你大哥是怎麼回事?"嚴老夫人捂著心口不住搖頭,實在是模不著長子的轉變,先是拒絕參與武林盟主的角逐,緊接著是整日不言不語,只會酗酒,再來是搬到竹屋去住,他這孩子是不是著了魔?
"我想向輕煙的死可能帶給大哥過度的打擊。"所有事都是在向輕煙死後發生,嚴淼不得不如此猜想。
"胡說!磊兒怎麼可能被那個女人所影響?不可能的!絕下可能!"打死嚴老夫人她都不承認,她最驕傲的長子是真的愛上向輕煙了。
"娘,我覺得二哥說的很對。"嚴焱要母親面對現實,別再逃避。
"夠了,我不想再听到有關向輕煙的事,今後不許任何人再提到她,一個字都不許!"嚴老夫人發火下達命令。
此時又有一群家僕搬了一堆竹苗又往北方的角落走。
"不是要蓋竹屋嗎?搬這些竹苗做啥?"嚴老夫人將人攔下問道。
"大少爺命我們要在竹屋四周種滿綠竹。"
嚴老夫人听完渾身一震。這不是要將那個角落變得和向輕煙的住所一模一樣嗎?嚴老夫人想阻止,隨即想到長子根本不會听從她的命令,現在的他已經不再是那個听從她的兒子.她唯有眼不見為淨,佯裝沒這回事,氣呼呼回房去。
"二哥,你說這該怎麼辦?"嚴焱很擔心大哥的變化,大哥最近變得他再也不認識,也不再意氣飛揚,他怕大哥會就此消沉下去。
"我也不知道。"嚴淼長嘆一聲,人死不能復生,他能怎麼辦?
而在嚴家堡景北方的角落里,嚴磊拿著酒甕,一邊飲酒一邊看家僕忙碌種植綠竹,眼看著一株株綠竹種植上,仿佛可以看見輕煙無欲無求的站在竹林間,僅是靜靜的仰望著天。
他以為他可以帶她飛天,沖出困住她的那片小小天地,實則不然,他不但沒能帶她飛天,反而將她推向無間煉獄……
是他破壞了她原有的平靜,先是帶給她希望,隨後又親手將之毀去,她怨他嗎?恨他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