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公子,我喜歡你!」花想容一下子把偽裝的可憐相丟到一邊,以大大的笑容掩飾自己的感動,張臂一把抱住商缺月,啵的一聲,在她臉上印上一個又大又響的吻。
「啊!」商缺月嚇得一下子跳起來,連連後退。她不過說了真心話,也能得到這麼大的嘉獎?
商缺月臉上一個唇形的紅印,看得莫言和花想容都笑了起來。
「害羞呢,商小弟,」花想容笑得又媚又促狹,「我看你一定還是個童子雞,就由姐姐來教你,如何?保管你……嗯……欲仙欲死,從此忘不了。」
商缺月的臉一下子紅了,她可從未听過這麼露骨的話。
「缺月,莫失良機喔。」莫言沖著商缺月擠眉弄眼。
對這個清秀的少年,他也頗為喜愛,好像自己多了個可愛的弟弟似的。
商缺月無措的目光投向韋治。
韋治目光鎖著商缺月,緩步走到她面前,一手輕抬起她的下巴,用衣袖輕輕擦拭她臉上的胭脂。他的眼神那麼專注、柔和,動作那麼輕緩,嘴角微微上揚,勾起一抹若有似無的笑意。
商缺月有一種錯覺,仿佛他正含情脈脈地凝視著自己,他的吻就要落在她的唇上。她恍然失神,像被魔法定住了。如一只翅膀被蛛網沾住的蝴蝶,掙不月兌綿密的柔絲,振不起單薄的羽翼。她的心從未跳得這麼激烈,她的呼吸從未這樣緊促,她幾乎以為世界只剩下他和她,直到永遠……
莫言爽朗的笑容變得有些扭曲。
花想容倒吸一口氣,「天哪,難道他們真的是……」
「我受夠了?」李慕然大喝一聲,沖上前一把推開商缺月。「你這個不陰不陽的家伙,我警告你,不準糾纏我表哥。」
「李兄!」商缺月愕然。
「慕然,閉嘴!」韋治沉喝。
「我偏要說!這小子一看就是個兔二爺,專以男色勾引別人。表哥,他是貪圖你身份、地位才接近你,你不要被他蒙騙了……」
「我說閉嘴!」一字一字從齒縫里擠出來,韋治神情森冷得嚇人。
商缺月呆怔之後,反而一片漠然,用一種近乎悲憫的眼光看著瘋子一樣的李慕然。
「表哥,你不為自己的聲譽著想,也要為韋家的香火著想,太後要是知道了……」
「慕然,不要再說了。」听他越說越不像話,莫言伸手掩住他的嘴,想終止這一場鬧劇,卻被李慕然掙月兌。
「不男不女的家伙,再讓我看見你,瞧我怎麼整治你……啊——救命——」他話還未完,已被韋治一手提起,利落地甩出船艙,在空中劃了一個拋物線,一路尖叫著,「 通」一聲,落入江中。
第四章
「不要!大哥。」商缺月的呼喊沒來得及阻止韋治,她急忙奔上船尾,「船家,快停船,想辦法救人哪。」
千萬不要出人命啊。
「他會水。」韋治冷冷地丟下一句。「不許停船,讓他游上岸。」
「什麼?」商缺月還未從焦急中反應過來,就見李慕然的頭從河水中冒出來,大吼︰「韋治,該死的,你竟敢把我丟下水……」
既然還能叫罵,大概沒有什麼危險。商缺月放下心來,而剛才李慕然的話又如利箭一樣刺上心頭。
敝不得他對自己如此反感,原來是認為自己別有用心,為韋治的身份地位而接近他。商缺月微微苦笑,就因為她沒有抬出高貴的門第、傲人的家世,只以一個普通人的身份與韋治結交,就要被懷疑居心不良嗎?難道人與人之間的交往必須要考慮門戶地位嗎?世上還有真正的友誼嗎?
商缺月的眼光不由得望向韋治,他怎麼看自己呢?她與人結交時,總是把身份拋在腦後。她不是刻意去打破身份界限,顯示自己的平易近人,而是壓根就沒有意識到有什麼身份地位的差距。她的朋友有丫環僕人、販夫走卒,但她最看重的知已是……
商缺月的眼光流露出受傷的感覺,帶著一絲疑問、迷惑。韋治走上前,模模她的頭,低沉而堅定地說︰「清者自清。」他看懂了她的目光,看懂了她內心的紛擾。
商缺月明白他的意思,一下子如釋重負。想起自己還真可笑,她是從容冷靜的商缺月,對別人的看法從不在意,千金會上面對譏諷、謾罵都不曾真正生氣,怎麼今天輕易亂了方寸?她自己並未意識到,只要事關韋治,她平時淡然的情緒變得激烈,冷靜的心也變得患得患失。
「缺月,不必在乎慕然的話。」莫言出言打破尷尬的氣氛,「他這人從小就是個人來瘋,經常胡言亂語。」
他從未見過韋治如此激烈的反應,因為幾句話而將表弟丟下河,可見韋治對商缺月的重視。對他們之間的關系……他也有些迷惑了。
除了商缺月,其他的人都听懂了李慕然對韋治和商缺月關系的推測。而她,單純地以為李慕然是因身份地位而排斥她。因為在她的意識中,自己是個女子,穿男裝畢竟還是有別于真正的男子,所以被罵「不陰不陽」、「不男不女」也不奇怪。
無論怎樣聰慧,她畢竟只是個未識情滋味的少女,絲毫也不曾想到自己和韋治之間有什麼讓人非議的地方。在她心中,那是單純的友誼,她心目中的友誼,是沒有性別之分的。韋治是她一直渴望擁有的知己,是父親之外惟一能走人她內心的人。這份友誼她十分珍視,沒想到會招來他人的反對,尤其反對者又是韋治的親人。這使她有一絲傷感、落寞。
商缺月整理著自己的思緒,讓自己的內心平靜下來。用思考讓自己平靜,這是她的習慣。
「阿治,借一步說話好嗎?」莫言有一肚子疑問。
韋治望一眼對著江水沉思的商缺月,默默走上船頭。
「老朋友三年不見,是不是變了許多?」莫言低聲感喟。
韋治看他一眼,眼神似乎在問︰「你究竟想說什麼?」
「還是這麼惜言如金,至少這一點沒變。」莫言輕笑,旋即嚴肅起來,「阿治,慕然說的……是不是真的?」直視著韋治持眼楮,等待風暴的席卷。
那雙眼楮平靜如常,「我從不喜歡解釋。」
「對老友也一樣嗎?」
「若我說——是真的呢?」回答得慢條斯理。
「我希望你能改正過來,畢竟那樣不正常。陰陽調和,才是天經地義。」
「若是改不了呢?」
「那——我會接受、祝福你,還是朋友。」莫言心中也有掙扎,但二十多年的友誼佔了上風。
韋治沉默半晌,才徐徐開口︰「我對男人沒興趣。
我若好男風,比缺月俊美的少年多的是,我在府里蓄養一群孌童,也沒人敢說什麼。」
「我不近,是沒遇上我愛的。我不愛的女人我不會踫,那只會貶低我自己。」他有感情潔癖。
「這麼多年,相信才貌雙全的女子你也遇見不少,難道一個都看不中嗎?」說到這一點,莫言就困惑不解。韋治在京城,不比自己在邊關,應該說名媛淑女見得多了,他究竟喜歡什麼樣的?
「一張皮相,一點琴棋書畫的雕蟲小技就能擄獲我的心嗎?」韋治有一顆無比高傲的心,他追尋的是一種心靈契合的感覺,他心目中的女子應該是不平凡的「慕然不理解我,我也懶得解釋。我希望你能理解。」
「我明白。」莫言心中有著感動,韋治對朋友的重視從不顯諸于外,而是放在心上。「可是你對商缺月似乎太好,你從不曾對人如此體貼。」
「我重視缺月,就像對你和允風,因為他是我的知己。你和允風,與我意氣相投、惺惺相惜,但我們的思想理念卻各自不同。缺月和我,表面看來應該是沒有交集的,但我們心靈相通。」他的語氣變得輕柔,卸下了冰冷的盔甲。「我的想法常太過特立獨行,世人無法接受。孤傲不是我的選擇,而是命運給我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