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謊!凡是你說的話我全都不信。」說穿了,他壓根兒不信任她,倘若再信任她,他豈不成了天底下最可笑的大傻瓜。
不想再看見她那張可憎的面孔,他旋身離開,以免自己又像突然著了魔般,忘卻從前種種,只想與她纏綿。
「不管你信是不信,我都要告訴你,你是這世間我樊蝶衣唯一愛過的男人。」見他要走,她擁著錦被輕道。
她的話使離去的步伐停頓了下,但他沒回頭,僅僅停頓了一下,便揚塵離去,只字未留。
看著他無情地轉身離去,她淚盈盈,一雙小手緊抓著錦被顫抖著;她是真的、真的很愛、很愛他,但他偏不相信,她該怎麼辦?誰能告訴她?
一顆、兩顆、三顆……無數顆的淚水悄然滴落在錦被上頭,宛如一曲不曾吟唱出口的哀傷歌曲。
曾經她向上蒼日乞夜求,求的是他能平安無事,而今,他真的平安歸來,卻已不再是那個深愛著她的聞人少閣,她能怨嗎?能恨嗎?或許,這是她該付出的代價,讓他平安的代價。
她輕聲啜泣著,盡量不哭出聲來教人听見,心底明知他會這樣對她,可她依然不甘,好想……好想再和他回到從前,那個沒有仇恨、沒有哀傷的相遇、相戀。
曾經,他們是那樣快樂,而今,竟已不知何為歡笑,為什麼會這樣?為什麼?
她曾想過,如果沒有聞人少保該有多好?現下聞人少保早就消失了,但他所造的惡依舊橫互在他們之間,究竟要花多少時間,他們方能擺月兌?抑或是一輩子都擺月兌不了?
罷剛少閣離開的神情教她害怕,他看起來是那樣漠然,仿佛踫了她是犯下滔天大罪般,他心底是否有了別的想法?
她怕的不敢去想,可人腦卻不受控制的淨往壞的方向馳去,明天,他會如何面對她?
會見她嗎?
一連串疑問浮上心頭,她怕的不敢尋找答案,只能眼睜睜坐在床上,等待黎明。
棒天一早,她在總管有禮的帶領下,再次前往聞人少閣的書房。
這次她是懷抱著忐忑不安的心情前來,見總管看她的神色有異,她不禁猜想著,卜總管是否知曉昨夜發生的事?
她盡量不去看卜總管那鄙夷她的表情,抬頭挺胸往前走。一路上,她注意到每個見到她的僕佣皆神色不善,對她帶有敵意。
呵,該是這樣的不是嗎?她不會傻的以為自己在此會多受眾人歡迎。
卜總管領著她來到書房前,冷著聲道︰「爺在里頭等你。」昨晚的事他清清楚楚,原本他是要端解酒湯到書房給主子喝,結果沒瞧見人,他便了然的走到她居住的院落。
丙不其然,沒多久工夫便見主子狼狽的自里頭逃出,這女人!遠比他想像得要來的厲害狐媚,他該多加注意她。
「謝謝。」輕輕道了聲謝,不管卜總管如何看她,該有的禮貌她不會遺忘,站在門前,她深吸了口氣,輕敲了門,直到里頭的人回應,這才推門進去。
外頭的卜總管很是盡職的為他們掩上門扉,不讓他們接下來的談話傳出去。
「卜總管說你有事要同我說。」她非常不安的睇望著他的背影,今日的他更加拒她于千里之外,連看她一眼的意思都沒有。
「嗯。」聞人少閣背對著她,命自己千萬別回頭看她,他怕這一看,他就會忘記接下來要說的話。
昨夜他想了一整夜,為何自己那樣忿怒?為何明明可以踫她,卻不踫她?整整想了一夜,終于讓他找出答案來,一個他最不願接受的答案。
他在嫉妒,嫉妒她曾經屬于聞人少保,嫉妒她曾那樣吟哦婉轉承歡于聞人少保身下,他受不了那樣的畫面,他恨不得殺了聞人少保、殺了她再自我了斷。
這樣強烈的恨意沖擊著他、駭著了他,他以為七年的時間可以使他忘情于她、憎恨于她,他萬萬都想不到,他對她的愛會強過于恨。
在驚駭的同時,他告訴自己,事情不能再這樣下去,如果讓她繼續留在身邊,他會馬上忘記血海深仇,甚至萌生娶她為妻的念頭,所以她必須離開,愈快愈好,今生今世他都不想再見到她。
他愈是不開口說話,她愈是感到不安,惶惶然望著他的背影,妄想望穿他的心思。
「等會兒我讓卜總管派人送你回白雲庵。」唯有將她驅離到白雲庵,方能使蠢動的心平靜下來。
「白雲庵?你要我回白雲庵?」昨日他們才見面,今日他便要她離開,這樣的轉變之快,令她措手不及。
「是的,我不想再見到你。」他以最冷漠無情的聲嗓說道。
「為什麼?」她還不想離開,不要那麼快趕她走,不要!
他迅速轉身怒氣勃發道︰「因為我討厭看到你,因為我恨你!因為我要成親了!」最後一句話猶如巨石般砰然朝她扔下。
她被他的話震得雙耳嗡嗡作響,驚得瞠大眼瞳,凝望進他的眼,想看他是否在說謊;但她看不出,只覺得他認真得緊,他是真的討厭她,真的恨她,真的要娶妻了……「你要成親了?」一想到他即將被另一個女人所擁有,她便心疼的不得了,痛得命她幾乎無法呼吸。
「沒錯,哼!你該不會以為我今生都不會娶妻生子了吧?你該不會以為我的心一直為你保留?你該不會以為我聞人少閣就算要娶妻也是會娶你吧?」他嘲笑她的自作多情,她可以另嫁他人,他為何不能另娶他妻?
「不,我……我……」是的,他的話結結實實擊敗了她。她是一直這樣認為,認為除她以外,他不會娶別的女人為妻;可她忘了,忘了他痛恨她,不再愛她,既然不愛她,他當然有可能愛上別的女人,甚至決意迎娶對方。
好苦,真的好苦,如果可以,她情願被他掃地出門,也不想得知他即將娶妻的消息。
她不想听他要娶哪個女人為妻,她不想知道那個女人與他有多好,感情有多深厚,她什麼都不想知道。
「我要娶的是我恩人的女兒,如果不是他們,就沒有今日的我,不過苓音也比你好上千百倍,對我更是情深意重,我永遠都無須害怕她會趁我不注意時,在我背後捅我一刀,這樣好的女人,你說,我能不娶嗎?」為了傷害她,他甚至胡亂謅出與恩人之女有婚約的事,並且在細數馮音的優點時,惡意的再貶她一次。
她捂著心口靜靜听著。因他的話語,心,像是被刨挖開來巨痛著。
她相信那個叫苓音的姑娘會如他所說的那般美好,那樣深愛著他,畢竟他是這般的好,即使他一無所有,還是會有姑娘深愛著他的。
「我相信苓音不會想在府里見到你,所以該是你離開的時候了。」他下著逐客令。
「昨日,你為何要找我來?」在離去前,她想再問他一次,迫切的想知道。
「因為我想折磨你。」這是他一開始就抱定的主意。
她一怔,無語。
「但昨夜我發現折磨你並不會為我帶來樂趣,因為你早就不在我心上;恨你,只是浪費我的時間。」他拚命告訴自己得放開胸懷,不是要放過她,而是要放過自己。
不恨也不愛?原來在他心底已決意將她化為一道輕煙,視她為不存在,而她最終的歸日他也為她決定好了,就是白雲庵。
她淡淡的笑了,笑中帶淚。「我明白了。」她還能強求什麼?他都已經尋到幸福了,她怎能自私的不讓他獲得幸福,要他鎮日活在苦痛當中?若是她的存在會便他過的不快活,那麼她會如他所願的離開,自此不再出現在他的生命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