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見康橋 第6頁

將話帶到後,郝世文轉身離去,在步出門前,突然又回頭道︰「你們這房子看起來不錯,我挺喜歡的,哈!」

康橋臉一震,握起拳頭沖上前去,狠狠打掉郝世文囂張的嘴臉。

郝世文沒料到康橋會敢動手打人,捂著臉氣極敗壞的叫道︰「啊!你敢動手打人?!好!我要告你,讓你為今日的所作所為感到後悔!咱們法院見!」

「歡迎你來告我!」康橋恨不得狠狠的將郝世文的牙給打斷,教他再也無法張狂的來家里做所有權的宣示。

「橋兒,算了,算了。」康父拉著康橋,要他別再沖動,這只能算他識人不清,以前受到蒙騙,今日總算看清身邊朋友一張張的嘴臉,也不會再抱持不切實際的朗待。

「爸!」康橋氣得全身不住顫抖,緊緊擁著父親,妄想憑借自身小小的力量給予父親無比的勇氣。

「橋兒,你放心,我不會這麼輕易就被打倒,一切都不會有事的,你照常安心上下課,那些債款很快就能解決。」康父盡量不讓獨子的心情因家中變故而受到影響,他希望康橋仍能過著正常的生活,快快樂樂上學,盡情歡笑。

「我知道。」康橋含淚點頭答應父親的要求。

「沒事的,沒事的。」康父苦澀的笑著不住說,不知是安慰康橋或是自己的哪個成分較多?

康橋跟著父親揚了一記無奈的微笑。

「你上樓去休息吧,剩下的事我來處理。」康父不願讓孩子見到他軟弱的一面,要求著。

「好。」康橋頷首,乖乖順從父親的意思上樓回房。

留下的康父看著蕭瑟的庭院,再看看家里,每一眼、每一個撫觸都帶著回憶與愁苦。

從未想過會有這麼一天,但它真真實實的來臨了,家,是保不住了,說不傷心不痛苦是騙人的,他們一家曾經風風光光由老宅搬來這,現下卻要落魄的收拾細軟搬出,教他情何以堪?

他來來回回、里里外外、仔仔細細將家里看過一遍,深深的烙印在腦海中,不敢遺忘。

再過十分鐘律師就會過來協助他處理財務,再過十分鐘,掌握在他手中的一切都將化為烏有,再過十分鐘他將一貧如洗,再過十分鐘……

「鈴……鈴……」

電話忽地響起,怕會吵到在樓上休息的妻兒,康父連忙接起,猜想著這是否為一通救命電話。

「喂……」

康橋消失多日後,當他再出現在「華特學院」時,他已成了全校注目的焦點。

大家注意他,並非他的父親扭轉乾坤、繼續穩坐百貨龍頭的位置,而是他父親前幾天突然心髒病發去世,大家猜測他父親死亡的原因,應該是被龐大的債務壓得喘不過氣來的關系。

听說他父親所留下來的負債大過資產,康橋不過是名高三生,他如何解決龐大的負債?

听說他的父親一去世,他的母親就受不了打擊的跟著病倒。而且他們現在連家都沒了,只能住在租來的小鮑寓里,真是屋漏偏逢連夜雨。

听說,他今天是來辦轉學手續,要轉到公立高中去。

也是啦,「華特學院」的學雜費是有名的昂貴,平時又常常舉辦活動,一大堆的費用開銷,哪是他吃得消的?盡早轉學也好。免得雪上加霜,也讓眾人見識到他家的財務困窘。

所有人都背著他議論紛紛,真正上前安慰的除了師長以外,只有寥寥可數的小貓兩三只,其它人仍是避他避得遠遠的,好像他身上的貧窮會傳染似的。

康橋沉著一張臉將轉學手續辦好,帶孝的他再也笑不出來,此刻他的心情是沉痛無比。

那天,父親接完電話就心髒病發倒地,在送醫過後仍宣告不治。

他恨!恨自己那天真的听從父親的話上樓去,如果他沒上樓,或許可以救回父親。

他恨!他好恨!

懷著悲憤的心情,他拐彎上了學校頂樓,陰郁的看著偌大差麗的校園,此刻這一切在他眼底看來,全成了最諷刺的事物。

以前他覺得讀「華特學院」再正常不過,直到現在他才發現並非如此。當他失去了金錢當後盾,也表示「華特學院」在他面前築起一道高牆,教他不得攀爬。

再看看校園里盡情歡笑嘻鬧的學生,以及圍在籃球場邊尖叫的女生,他已不是她們眼底的主角、英雄,他狼狽退場,從此在她們記憶中不復存在。

呵!這真的很可笑,但他卻一點都笑不出來,所引發的是成串的淚水。

他很痛苦、很悲傷,從不知一個人可以承受這麼多悲苦,家變加上父親的死亡,已經快要讓他撐不下去了。

他想要解月兌,不願再面臨更多的悲苦。

是的,他懦弱!他沒用!他無能!他什麼都不能做,只能詛天咒地,像個被徹底擊垮的人,再也爬不起來。

他站在五樓高的頂樓看著樓下。他的心早已壁入萬丈深淵,此刻看來,死,一點都不難,只要他縱身往下跳,所有痛苦將會離他遠去,他有何好畏懼的?他一步步往女兒牆逼近。

「你是康橋?」猛地,一旁有人出聲。

康橋一震,旋身以帶淚的眼看向出聲的人。他一直都沉浸在自己的思緒當中,沒發現一旁有人,那麼他方才痛苦失神的姿態全讓她看見了?

念頭一轉,即使看見了又如何?反正他康橋在「華特學院」早已是個供人茶余飯後談論的話題,再多增加一些話題,算是他對母校最後的貢獻,又有何妨?

帶淚的眼望去,所見是一名長相清冷高雅的少女,她臉上沒過多表情,應該沒看出他方才所動過的念頭,不過是想確定他的身分。

又是一個來看他笑話的人?他嘲諷地掀了掀嘴角,不答腔。

他不回答,少女也不以為意,只是冷冷的看著他說道︰「我也想過要從這里跳下去,嚇壞所有人,在他們心底留下難以抹滅的記憶,好宣泄我對這世界的忿恨,讓他們為從前的所作所為感到後悔!」

蘇曼曼走到他身邊,像是在和他聊天氣般輕松聊著自殺的話題。她上來勘查過太多次地形,也思考過該以何種角度死亡,種種生前、死後的事她都在心底排演過多回,只是尚未去實行。

「妳也想要自殺?」康橋沒想到她不是來笑他,也不是來勸他別死,而是來和他討論如何死亡。

「嗯。」蘇曼曼陪他一同探向女兒牆外,樓下盡是一些開心的年輕男女,樓上的他們則是心中擁有萬種愁苦,他們心底的苦沒人明了也沒人能與他們分享,僅能獨自含淚吞下。

「為什麼?我看妳似乎樣樣不缺。」康橋倒是好奇起來,不再急著月兌離這個世界。

「我所欠缺的由外表看不出來。」她渴望父愛,渴望了十幾年,但對父親而言,她仍舊是可有可無的存在。

既然不肯愛她,為何要生下她?她怨!她恨!

「看來妳不比我快樂多少。」康橋沒想到會在死前遇到和他一樣不快樂的人,還以為「華特學院」里多的是天之驕子、驕女,只有他們能讓別人不快樂,沒想到也有人能讓他們感到不快樂。

「沒錯。」蘇曼曼同意他的說法。

兩人一同凝望著另一個快樂世界,心中感慨萬分。

「要不要一起死?我想兩個人一起往下跳,可以增加更多的勇氣。」蘇曼曼美眸閃爍,提出建議。

「要一起死我卻還不知道妳的名字。」康橋不想跟個陌生的少女共赴黃泉,起碼要知道她的大名,至少在黃泉路上踫到不會連個名字都喊不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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