膽子再大一點!即使只是和他多說幾句話都好,就是別像根木頭杵在原地!
心底有道聲音正激切吶喊,但她就是不知該和他說什麼。
天!這樣的她一點都不像她!把他當成客戶、當成路人,不管當什麼都好,就是別傻愣愣待在原地,與他大眼瞪小眼。
蘇曼曼冷靜點!不過是康橋出現,又不是世界末日,緊張個什麼勁兒?!
盡避在心底再三告訴自己,這沒什麼大不了的,但她仍找不出聲音來與他寒暄。
失敗啊!
「妳有空嗎?」康橋像是見到老朋友一樣笑得很開心。
她一愣,心,撲通撲通快速跳著。
「來,我帶妳去一個地方。」康橋不由分說的拉起她的手往另一邊去,也不管她是否有空,反正人他是帶定了。
「咦?我……」小手被厚實的大掌罩住,她駭了一跳,低頭看著交握的雙手,心跳得更加厲害。
她下午還要進公司上班,還有一大堆公事等著地處理,不能蹺班的,可是……可是她沒辦法控制雙腳,也控制不了自己的心,她已完全無法思考。
隨康橋要帶她上哪兒,她都不在乎了。
康橋帶著她走進彎彎曲曲的小巷中,復雜的巷弄若非常來的人一定會模不清。遠離大馬路,走在巷弄間。好象進入另一個不同的空間,隨著他的九彎八拐,四周的景象似已遠離塵囂,清靜且幽雅。
康橋將她帶入一間外頭種滿柳樹花卉,古色古香卻沒有任何招牌的茶藝館,人一踏進心情便慢慢沉靜下來,無心再理會肩上沉重的壓力。
「我都不知道這里有這樣的店。」她看著四周擺設仿古的家具,贊嘆其中精美的雕飾。
這里所擺飾的竹簾、屏風、花瓶,甚至是牆上的畫都可窺見主人的巧思,她看了好喜歡,研究著每個小地方。
「Joe,老樣子嗎?」美麗的女老板穿著手染復古衣出來招呼,一雙美眸不住往蘇曼曼身上瞧,意會的笑著。
「對。」康橋笑著沒多說什麼,帶著蘇曼曼往他每回來都會前往的固定包廂走去。
蘇曼曼看著窗外成排的翠竹與一池清蓮,這里幽靜得幾乎會教人以為走進時光隧道,若非老板娘那聲Joe,與她身上格格不入的套裝,她真會以為他們身處于古代,而非繁忙的現代。
進了包廂,他們所在的位置是視野最佳的地方,她倚著美人靠,開心的看著垂柳清蓮。
康橋見她難得放松心情,輕松自在的欣賞美景,也就不出聲喚她,徑自點了一壺西湖龍井與幾樣蜜餞小點心。
「我就知道妳會喜歡這里。」康橋笑著說道。從他第一次踏進這里,他就覺得這里很適合她,今日帶她來,證明他的想法是對的。
「你怎麼發現這里的?外頭沒有招牌呢!」她很好奇。
「沒有招牌是因為老板娘喜歡清靜,不希望有太多客人上門;我會知道這里,是因為她的丈夫曾是我父親的法律顧問。」康橋揚著笑為她解答疑惑。
「原來如此。」听見他提起已經去世的父親,她定定看著他臉上的表情,看似平靜無波,但誰會知他心底激蕩得多厲害?「我一直想問你,這些年你過得好嗎?」心緒平靜過後。她一點一滴拾回勇氣。
「還不錯,最糟的都過去了。」他的笑容不再瀟灑不羈,在他最痛苦想放棄的時候,全教她看見,因此在她面前,他也無須隱瞞。
蘇曼曼揚了揚秀眉,猜想著他簡短的兩句話,隱藏多少她所無法猜測的痛苦與悲傷?當他不想說時,她不會強迫他說。
很快的,女服務生與老板娘送上他們所點的茶水與小點心,老板娘親切的招呼蘇曼曼。
「這還是Joe頭一回帶女孩子來呢!」老板娘巧笑倩兮地暗示著。
她與丈夫一直將Joe當成自己的孩子看待,而今Joe帶人來,目的當然是讓她看看他所中意的人嘍!
她的微笑在在告知Joe一她欣賞他的眼光。
康橋沖著蘇曼曼笑,沒多做解釋。
蘇曼曼有點不好意思,卻又覺得有點開心!听老板娘的意思是指康橋沒有其它更要好的女性朋友,她的心總算踏實多了。
康橋的外在條件一直很優越,她很清楚他有多容易引起女孩子的注意,只要他一笑,多得是女孩子拜倒在他褲下。
她也想過,他很可能早有女友,甚至是娶妻生子了,可心底沒得到一個答案總是不甘心,總不想輕易就放棄,所以她苦苦等的是一個答案,如今,她等到了。
康橋仍是單身,沒有要好的女朋友。
她溫柔淡雅的笑容柔化了面部表情,教她不再讓人感覺拒人于千里之外。
老板娘噙著笑退了開來,讓他們兩人得以在小包廂好好談心。
老板娘退開之後,蘇曼曼喝著康橋為她沖泡的香茗,當包廂內再次剩下他們兩人,蘇曼曼陷入沉默。
太久沒見面,加上他們不熟,能聊些什麼?
「妳呢?這些年好嗎?」康橋打破沉默,漾著笑問。
她沉吟了會兒答道︰「老樣子,很平順。」她的人生就是如此平凡無味,周而復始,沒有讓人驚奇的地方。
「听起來很精彩。」他開玩笑的朝她眨眨眼。
「是啊!」低垂著蠔首,連她自己都覺得很可笑。她的人生啊,就這麼被她弄得無趣乏味,許是早已習慣了這樣的生活,倘若有天有人要她轟轟烈烈做出一番事來,她真會卻步。
她整個人早已被她的性子給束縛住,永遠都掙月兌不開來。
「算了,不談我,談談你吧。」
「談我?我有什麼好談的?」
「有很多,例如。這些年你人在哪?」這是她最關心的問題。
一直以來都得不到他半點消息,常想著他過得好不好,再想到他父親死前所遺留下來的大筆債務,不知是否都償還完畢,還有好多、好多都是她所想知道的,多希望他能全部說給她听。
「我高中畢業後到美國去了。」一抹晦澀蒙上他的眼瞳。
到美國之後的生活並不比在台灣好,他是咬牙忍著,白天上課,晚上偷偷去打工賺取生活費。父親的死帶給他太大的打擊,他在心底再三告誡自己,千萬不能軟弱,別人欺他、壓他,他要站得更挺、更直,絕不能讓人瞧不起。
所以別人笑他、辱他、罵他,一開始他會以拳頭說服他人再將話給吞回去,後來發現,拳頭再硬、打的人再多依然無濟于事,他們表面上贊同他,暗地里仍是貶抑他。
于是他開始裝聾作啞,不把他人的嘲笑諷刺放在心上,吊兒郎當的面對各種傷人的言語;可他同時也盡一切努力去表現自己,要教人打從心底服他,而事實也證明他成功的辦到了,沒有人會再刻意從言語行為來傷害他。
由他的表情,蘇曼曼猜測他在美國的生活並不全然都是愉快的,一個人在異鄉生活會面臨許多問題,但她很高興他走過來了。
「當我不如意時,晃進我腦海中的便是我們的承諾。」不輕易向現實妥協,要好好的活下去,他一直是靠著這股無形的力量在撐著。
因他的話,她也想到那日的諾言。
他能一直放在心上並徹底去實踐,她感到慶幸;若他將之遺忘,或許今日他們就不會重逢。
「嚴格說來,我欠妳一句謝謝,今天我要鄭重的跟妳說聲謝謝!」康橋不再嘻皮笑臉,嚴肅的跟她道謝。
「為什麼?」她不解地看著他。
「當年若不是妳。我早就忘了我的責任而選擇逃避,是妳的一席話讓我明白我不能逃避,跟妳說聲謝是應當的,不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