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挺厲害的嘛!」
司茉莉笑笑的伸長手拍拍雷允桀的肩,但她的身高實在是矮了雷允桀一大截,一只藕白的玉臂伸得老長,卻只能勉強以指尖踫到對方的肩膀。
望進了男人墨黑的雙瞳,司茉莉這才確定男人是東方人的身份,他雖然有著西方人精壯的身材,但那對純然的黑眸,卻讓男人的五官完完全全的東方化。
那雙深邃的眼,看得司茉莉幾乎雙頰發熱,從來沒有男人會這麼大刺刺的直盯著她瞧,這個男人是第一個。
他還受著傷呢!但看著她的眼卻又炯炯有神,一點也不像是個才昏迷了一整夜的病人。
「對了,你身上的傷會不會痛?有沒有覺得想吐或是頭昏的癥狀?」
危機一解除,司茉莉又恢復她善良小護士的模樣。
雷允桀搖搖頭,表示自己無恙。「你是誰?」
「我可是你的救命恩人喔!」
司茉莉勾起一抹大大的微笑,四只狗兒見狀也突然圍到他倆的腳邊,汪汪叫著向主人邀功。
司茉莉拍拍狗兒們的頭,給予鼓勵。
「當然,它們也是你的救命恩人,如果不是它們發現了你,你現在可能就成了海底的一抹幽魂了。」
「那你知道……我是誰嗎?」
看著一臉笑意的司茉莉許久,雷允桀終于很困惑的開口,也問出從他醒過來之後,一直盤踞在腦中的問題。
「什麼?」司茉莉瞪大了眼,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話。她喃喃地低聲說道︰「這下慘了,我真的撿了個來路不明的男人回家……」
雷允桀看著眼前精致的小臉倏地變了色,大概知道他要的答案成了無解。
「他左側太陽穴附近的傷口似乎有凝血瘀積,可能是這個血塊壓迫到腦神經,才會造成雷先生的失憶。」
在醫院的診療室內,神經外科的醫生楊修文翻看著雷允桀的檢查報告,眼前這個只記得自己姓名的病患,看起來非常的鎮定,完全沒有一絲恐慌。
像是對自己的情況認了命……抑或是對自己有極度自信——即使喪失過往的記憶,他仍能開拓自己的未來!
而在一旁的司茉莉看起來反倒比病患本人要擔心得多。
「血塊大不大?需要動刀取出血塊嗎?」司茉莉問道。
在場的三個人當中,有兩個同屬醫界的人,司茉莉自然不會問楊修文他何時能恢復記憶的蠢話。
即使是在醫學發達的現在,醫界對人類大腦的認知還是太少了。
像雷允桀這樣因外力而喪失記憶的人,幸運的話可能過陣子就會想起過往,倒霉點的,可能一輩子都想不起來。
「那倒不必,血塊很小,過陣子身體自然會吸收掉。」
「除了喪失記憶,他在生活上應該沒有困難吧?」司茉莉又問道。
說實在的,這才是她最擔心的事情。
「應該沒有問題,除了記憶區可能受阻之外,雷先生在生活上的技能並未因而喪失,我想,只需要適度的誘發,就可以讓雷先生過一般的生活。」
雷允桀淡然的看著司茉莉與醫生一來一往的對話,他們討論的主題是他,但不知為何,雷允桀心中卻一點踏實感都沒有。
靶覺上,他只是在一旁听他們討論一個陌生人的事情罷了。
他記得自己叫雷允桀,但只有天知道他是不是真的叫雷允桀。
因為當他先前努力的試圖想起關于自己的一切時,只有「雷允桀」這三個字浮現他的腦海。
除此之外,一片空白。
「……雷允桀?雷允桀?雷允桀?」
一只素白的小手在雷允桀眼前晃動,拉回了雷允桀遠揚的思緒。
「雷允桀,你剛剛在想什麼?」
見得到他的注意力,司茉莉開心的問道,兩只黑墨般的眼珠,此刻正亮晃晃的盯著他瞧。
「我在想……以後我該去哪里。」雷允桀淡淡的開了口,非常切合實際的直指重心。
謗據司茉莉的說法,當她「撿」到他時,他身上除了西裝之外,再無長物,找不到任何足以證明身份的物件,現在的他,只能算是一個頂著「雷允桀」三個字的流浪漢。
沒有身份證明、沒有人認識他,他等于不存在于這個社會。
「那有什麼好擔心的,就住我家嘛!」司茉莉開朗的笑著。「既然是我撿到你的,自然就由我照顧你羅!」
末了,司茉莉還頑皮的伸手模模雷允桀的頭頂,順便弄亂他一頭墨黑的發,完全未覺自己的舉動有什麼不對勁。
人生于喪失記憶的雷允桀就像是初生的動物般空白,下意識地,司茉莉已經將雷允桀當成像其他她撿來的貓狗一般。
所以她的行動方式自然是如同對待其他「家人」一般。
「茉莉,這樣不好吧!」
楊修文開口阻止。「像雷先生這樣的情況,還是交由專人照料比較好……」
「楊大哥,你的意思是把雷允桀交給社會局?」司茉莉微微眯起眼,有些不善的看著與她相熟的楊修文。「你怎麼可以這樣?雷允桀又不認識那些社會局的人你突然把他丟給一群不認識的人,他會怕的。」
她和楊修文認識也有一、兩年了,剛開始是因為她在護科實習認識的,而大她五歲的楊修文一直很照顧她,在司茉莉的心中,楊修文就像個大哥哥般。
如今,這個大哥哥居然建議要把雷允桀交給完全不認識的社會局?
「這是比較好的做法,更何況雷先生已經是成年人了,他怎麼會怕呢?」看著司茉莉眼中過度泛濫的愛心,楊修文幾乎忍不住想嘆氣了。
司茉莉一向見不得路邊有受傷的小貓、小狽,總會把這些受傷的小動物帶回家細心照料,所以司茉莉的家中永遠少不了那些貓貓狗狗的身影。
當然,司茉莉這麼做絕對是好事一件,但……一個人!而且還是一個大男人!
這就得好好考慮一下了,可現在司茉莉的眼神卻是楊修文所熟知的——絕不放棄的眼神。
「你怎麼可以這麼說?雷允桀雖然成年了,可是你別忘了,他失憶了耶!怎麼能跟一般的成年人比呢?」
司茉莉一點都不打算放棄,她固執得幾乎只差沒把雷允桀抱在懷里,當個小嬰兒般保護。
「茉莉!」楊修文很是無奈,知道自己只能對司茉莉的固執投降。
「不然我們來問問雷允桀自己嘛!」
司茉莉指著一直被晾在一旁的當事人——雷允桀。
她走到雷允桀跟前蹲下,一只小手搭著雷允桀的膝蓋,而司茉莉的眼則直直看進雷允桀眼中。
「雷允桀,你要不要過來跟我一起住?」
司茉莉問得認真,但看在楊修文的眼中,卻令他幾乎絕倒。
楊修文沒想到,每回司茉莉撿到新的動物時,會拿來問那些動物的問題,如今居然用在一個同樣是被她撿回來的男人身上。
通常,那些與司茉莉有緣的動物,會親昵的以鼻尖摩挲她的手,再者,就是直接投入她的懷抱。
但楊修文很懷疑這個叫雷允桀的男人會這麼做。
雷允桀定定的看著眼前堅持的小女人,一股淡淡的香氣從她身上傳來,那股香氣與小屋里那令人感到舒服的香氣一樣。
又或者,小屋里的香氣,其實是從司茉莉身上沾染的?
軟軟的白女敕小手輕輕的靠在他的膝蓋上,而她的眼神則是認真異常。
驀地,雷允桀的心跳加速,為她、也為她認真的眼神。
看著她,雷允桀發覺自己居然無法拒絕她。
拒絕她!拒絕她!一部分的理性跳出來大吼著。太危險了!
為什麼會危險?雷允桀不解,但他仍是點了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