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杜立平驀地大喊一聲,讓兩人都嚇了一跳。
「哎喲,要死啦!」花想容佯裝的笑臉一下子丟在了一邊。「你這麼大吼一聲,要嚇死人呀?」
「姑娘是我的救命恩人,我尊敬都來不及,怎麼會瞧不起?」杜立平一本正經地解釋,生怕佳人誤會了自己。
「不是就不是,喊什麼。」花想容沒好氣地白他一眼。要不是從他眼中看出了愛慕之意,她也不會逗弄他。想不到他還真是個正人君子,一點也沒有趁機吃豆腐的念頭。「人家離你那麼近,你突然大喊一聲,險些震聾了人家的耳朵。」
「我……我……」杜立平一見佳人不高興,頓時訥訥地不知說什麼好,心里暗暗責怪自己笨拙,總是在佳人面前出乖露丑。
「別我、我了。」花想容一改風情萬種、煙視媚行的模樣。她突然失去了戲弄他的興致,這樣的良家子弟,純潔得像剛出生的小羊羔,她這一身風塵的煙花女還是遠離為好,免得污染了人家。
「杜公子的身子也好多了吧?我還有事,先去忙了,我叫玲兒拿幾本書來給你解悶。也可以試著下樓走走,活動一子骨,恢復得會更快些。」
杜立平一頭霧水,不明白佳人怎麼一下子變了臉?京城里的姑娘和家鄉就是不一樣,不但穿著、舉止更開放,連心思更讓人猜不透。不過……她還是最美麗,最迷人的姑娘。
看著佳人走向門口,杜立平心里一急,一下子喊了出來︰「等一等,別走!」
花想容被他突然的大喊嚇了一跳,回過頭來,奇怪地看著他。
「我……」杜立平有點臉紅,自己還真是笨,莽莽撞撞地又嚇著了人家,可是一看她要走,他不知怎麼就急了起來,都怪自己平時沒有和姑娘家相處的經驗,朋友們拉他去青樓,他都不肯去,惟一接觸的年輕姑娘就是小妹,可小妹那跳豆似的性子根本不能叫姑娘……
他臉紅紅的,又半天不說話,到底要干什麼?
「你有什麼事?」
「我,我想出去走走。」
她還以為什麼事呢!想出去走走也用得著支吾半天,還臉紅得像猴子。「好啊,你在床上躺了這麼多天,悶壞了吧?我叫玲兒陪你。」說著轉身又往外走。
「花姑娘!」杜立平一急,又喊了起來,看著花想容詫異的目光,不由得訥訥地說︰「花姑娘,你,你有沒有空……」
原來是想和她一起去呀,早說嘛。正好她這陣子沒見客,也想出去玩玩,這個呆頭雖然很呆,但有他做伴也不錯。「我沒什麼事,正好想出去走走,杜公子可不可以陪陪奴家呢?」
「我願意,我當然願意!」杜立平喜出望外,連聲答應,生怕不答應快點她改變了主意。
瞧他驚喜的表情,真是純得可愛。花想容有點想笑,心里卻有著莫名的感動。她已經多久沒有看見這種單純的喜悅了,僅僅因為她要和他起出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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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想容穿著樸素的青衣,一身丫鬟的打扮,拉著杜立平從迎春閣的後門偷偷溜出去,順著小巷子一直走。杜立平的手被她縴白柔女敕的小手拉著,只覺得那雙小手傳來酥酥麻麻的感覺,好像一直傳到了心髒,心也怦咚怦咚不規則地跳動著。
閉了七八個彎,眼前突然熱鬧起來,原來他們已經來到一條繁華的大街上。「這是哪里?」杜立平左顧右盼,差點沒看花了眼。
「這是朱雀大街,京城最最繁華的一條街。」花想容興致勃勃地為他介紹。「你瞧,那是波斯人開的珠寶店,這一家的大食人開的,專賣羊毛毯,花樣可多呢。這家專賣東瀛、高麗的紙品、字畫什麼的;還有天竺人開的布莊,賣的紗又薄又結實,色彩鮮麗,我有一條梅紅的紗裙就是天竺紗做的……」
京城的繁華真是讓人目不暇接。大街上熙熙攘攘的人群,白皮膚、黑皮膚、黃皮膚……黑眼楮綠眼楮、藍眼楮……黑頭發、黃頭發、紅頭發……梳著高髻的黨項人,垂著小辮子的女真人,頭纏布巾的天竺人,穿著木屐的東瀛人……各色人種都有,全都大大方方地在街上行走,行人們也好像沒有發現他們有什麼奇特的地方,根本不多看他們一眼。要知道,在他的家鄉,去年來了一個皮膚黝黑的南洋人,引得滿城的人追著他看稀奇,人家走後還足足議論了半個月呢。天哪,那個高鼻深目的外國人居然用一口流利的漢語和小販吵架!
還有京城的女人,穿的哪叫衣服,胸都遮不完,披帛居然是透明的,整個肩膀、手臂,還有半截背都看得見……這、這、這……她們就這麼大模大樣地走在街上,所有的人都視若無睹,沒有人指責她們傷風敗俗……
「快來,前邊是一品軒,那里的桂花糕最好吃了。」花想容迫不及待地拉著他往前跑。前面就是「好吃一條街」,不但酒樓飯館林立,而且叫賣各種小吃、點心、零嘴的都有,想到好吃的,她不禁嘴饞起來。雖然在迎春閣里,她想吃什麼都有專人做、專人買,可是哪有在大街上自由自在地邊走邊吃香?出門總有轎子代步,而且以她在京城的名聲,走在大街上常常會被人認出來,她已經好久沒有這樣自由地在大街上閑逛了。
被她一拉,杜立平才從目瞪口呆中清醒過來。老天,在大街上,他們居然還手拉手,這太不合禮教了。他一用力,抽回了自己的手。可是,她的手好香滑,她柔軟,讓他好舍不得……
「怎麼啦?」花想容被他的舉動弄得一愣,回過頭來,她還急著吃桂花糕呢。
「沒,沒什麼。」
「那怎麼不走啦?」
「這、這個,請姑娘在前面帶路。」
「快點啦,一會兒桂花糕賣完了。」花想容說著又去拉他的手。
杜立平忙把手背到身後,「不不,還是請姑娘帶路。」
「你這是什麼意思?」花想容氣得臉一沉,「嫌棄我嗎?」
「不不!」一見佳人生氣了,杜立平也著急了,「姑娘是天上的仙人,我怎麼敢嫌棄?只是……只是……這個男女授受不親……」越說越小聲。雖然他一點也不想放開她的小手,甚至希望她永遠這麼牽著他,可是,為了她的閨譽,他不能太自私,她是他心中的仙女,他不願意褻瀆她。
原來是這樣。花想容噗哧一笑,真是個老實的君子,要是別人,巴不得有這個吃免費豆腐的機會,只有他……這麼多年來,這樣的人還是第一次見到。
「笑、笑什麼?」杜立平的臉都漲紅了,「我是讀聖賢書的人,怎能不守禮教?」
「傻瓜,我沒說你不對。」花想容的嬌嗔有著自己都沒察覺的溫柔,「你看這大街上,手拉手的男女多得很,沒有人會在意的。」
「不行。」杜立平固執地搖搖頭,「別人是別人,我是我,別人怎麼做我不管,但我不會遵聖賢教誨。」
花想容差點翻白眼,不過他這樣的迂腐、固執也挺可愛的,至少比那些滿口「聖賢教誨」,背地里下流無恥的文人好多了。「那你說怎麼辦?人太多,一會兒走散了就不好了,你可找不到回去的路。」
「那……」杜立平終于想到了一個主意,「你拉著衣帶的一頭,我拉著另一頭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