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塵定情 第3頁

「嘻——」花想容禁不住一下子笑了出來,原來只是個呆頭鵝、愣小于。瞧他那手腳都不知放哪里的樣子!

看她笑了,杜立平松了口氣,幸虧沒有惹惱了佳人,自己平時滔滔不絕舌戰群儒時的伶俐口才都哪去了?真糗!

「算了,我隨便彈幾曲听一听吧。」縴縴玉指一劃,琴聲柔婉仿若春光浪漫,百花盛開,少男少女訴說衷情,旖旎柔媚,正是一曲《桃夭》。

「我彈得好听嗎?」一曲彈罷,笑盈盈地問杜立平。

「這個……」杜立平覺得這話出口,會得罪佳人,但他不能看著佳人誤人歧途,頓了一下,一本正經地說︰「姑娘所奏的《桃夭》乃是寫男女游春之作,昔日孔夫子斥為‘鄭衛之婬聲’。姑娘最好還是不要彈這樣的曲子,有損閨閣之婦德,讓人誤以為姑娘是輕浮女子。當彈奏《高山流水》這樣高雅的曲子,或《南風》……」

花想容起初還笑盈盈的,本來以為他就算不是出于真心,也會客套地夸獎兩句,誰知他越說越離譜,竟教訓起她來了。臉色由驚訝到憤怒,終于一拍矮幾,站了起來,柳眉倒豎指著他罵道︰「你這個死瘟生,少來這一套子曰詩雲、之乎者也的。就你正直,就你莊重!我就是輕浮女子,怎樣?」

「姑、姑娘……」杜立平吃驚得張口結舌,他是出于一番好心,誰知佳人竟生氣了。

「我最討厭你們這些虛偽做作的文人了,滿口仁義道德,一肚子男盜女娼。教訓起別人來一套一套的,從不反省自己……」花想容叉著腰做個茶壺狀,還想痛快淋灕地罵幾句,外面傳來一陣嘈雜的人聲。門猛地被撞開,一個滿面淚痕的清秀女子沖了進來,哭叫道︰「花姐姐,救我……」

「白蓮,怎麼了?」花想容吃了一驚,顧不上罵杜立平。

「死丫頭,往哪里躲!」一個中年女子罵罵咧咧地追了進來。老天,她那一身裝扮可真夠瞧的︰大紅的羅裙,繡滿了彩蝶,外披透明的紗衣,半露著有些下垂的胸部。發問插滿了金釵、玉飾,臉上的粉足有一尺厚,笑起來簌簌往下落。此時她正一步三扭,堆著諂媚的笑,簡直讓人擔心臉上的粉、頭上的珠寶和身上的裙子會同時落下來。「躲到哪里都沒用,你這小猴兒還能翻出老娘的五指山?」

「吵什麼!」花想容大喝一聲,成天吵吵鬧鬧的,煩死了。瞟一眼一臉吃驚的杜立平,「也不怕人家笑話!有事出去說。」

看她氣勢,中年女人的氣焰矮了半截,還是死瞪了一眼躲在花想容身後的白蓮,「死丫頭,還不出來。」說著一扭一扭地出了門。

「花姐姐,我怕……」白蓮眼淚汪汪,拉著她的衣袖不肯走。

「怕什麼,有我呢。」花想容一拍胸脯,「她不敢把你怎樣的,別畏畏縮縮像個小老鼠,跟我來。」說著硬拉著白蓮出了門。

杜立平看著這一幕,更是糊里糊涂,不知道那個濃裝艷抹的婦人和那個哭泣的姑娘是什麼人?他猜不透這是什麼情形。想著想著又想到自己唐突了佳人,惹佳人生氣,心中更是不安。人家救了自己的命,怕自己悶,又好心彈琴給自己听,自己不但不贊賞,反而講了一番大道理,難怪她會生氣。明天一定記著向她道歉,還有,請教小姐的芳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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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出花想容獨居的小樓,一見中年女人——花嬤嬤已經在樓下等著了,白蓮嚇得又往花想容身後縮。

「究竟什麼事,給我說個清楚。」花想容拉著白蓮,「走,去你的房間。」

一進門,花嬤嬤就迫不及待地發難︰「這個死丫頭,已經好些日子不接客了。推說身子不舒服,我還好心讓她歇著,誰知她倒陪著個臭小子,還不要錢!今兒個朱大老爺指名點她,她還不肯!你說說看,這像話麼?」

「白蓮?」花想容看向她,她知道白蓮和一個書生相好,但究竟如何,也不十分清楚。

「娘,求您別逼我接客,我已經心許林公子了,再和別人就是不貞。」白蓮流著淚央求。

「喲!當了婊子還說什麼貞不貞,想立貞潔牌坊呀?」花嬤嬤的聲音又尖又利,一臉尖酸。她手下的姑娘們要都這樣看見中意的就倒貼,她不是要喝西北風了?

「我……」白蓮一臉難堪,因為身份,她感覺自己配不上林公子,但一想到林公子的深情,她又堅定起來。「我淪落風塵,那是命,我也不怨天怨地。但我與林公子兩心相許,我自願為他守身。若是還接客就對不起林公子,也對不起我自己。」

「喲!瞧這說的什麼呀!是命就要認命。」花嬤嬤越想越氣,「我花大把銀子買了你,又栽培你,你不接客,不是要我連棺材本都賠光嗎?我看我是對你太好了,把你將就的!你今天要不答應,我就把你賣到私娼寮去。讓你一天接十幾、二十回客,看你還說不說什麼守身?」她這迎春閣是什麼地方?京城花街有名的妓院!要是養的都是節婦烈女,她還開什麼妓院,做什麼生意。

「說什麼呢!」花想容白花嬤嬤一眼,「你賺的買十回棺材都夠了。」

「哎喲,乖女兒,」花嬤嬤立刻換了笑臉,變臉之快令人嘆服。這個丫頭是迎春閣的搖錢樹,性子又倔,可得罪不得。「你不知道這個丫頭多氣人,平時我對你們多好?讓你們吃好的、穿好的,由你們想接客就接,不想接就歇著。她現在竟說我逼她,這可不傷我的心嗎?枉我把她從一個這麼高的小丫頭,拉撥到這麼大……」說著用絹帕拭起淚來。

又來這一套,花想容翻了個白眼,「好啦,別裝啦。你先出去,讓我勸勸她吧。」

死丫頭一點都不給人留面子。哼,要不是看在她為自己掙了大把銀子的分上……花嬤嬤只好停止假哭,揮了揮手帕,「那你開導開導她,叫她別鑽牛角尖。真是的,就叫你們別放真情,偏不听。上花街的男人有什麼真心!你娘我風塵打滾幾十年,見多了……」說著走出門去,聲音漸遠。

一場危機暫時緩解,白蓮松了口氣。「花姐姐,多謝你。要不是你,娘可能真會把我賣到私娼寮去,我與林公子就……」說著眼淚又泛起淚花。

「我問你,」花想容拉著她的手在床邊坐下。「你當真要為林公子守身?」

「是啊。」一說起心上人,白蓮秀致的小臉立刻散發著光彩。「林公子說要為我贖身,娶我回家呢。」

這種話听得太多了,每一個身陷情網的姐妹都是這樣一臉痴迷的樣子。花想容皺眉。「這位林公于是哪里人?」

「他是江南人,進京趕考的,他說等科考完了就帶我回鄉,他還說要與我白頭偕老。」想起心上人,白蓮臉上又是羞澀,又是欣喜。

「他信得過嗎?」花想容不敢直說,這樣的花言巧語,每天都能听上一籮筐,白蓮怎麼還肯信呢?

「信得過。」白蓮肯定地點了頭。「花姐姐,你不知道,他一見我就為我吟詩,吟了《上邪》、《關雎》。他說他欣賞我這種琴棋書畫什麼都懂的才女,我是他夢寐以求的佳人。他希望能與我相知相愛。他對我很尊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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