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西陵國,位于神月大陸南方,物阜民豐。
今日為五月初五端午節,西陵國的祭司會舉行祭圖騰儀式,以求來年風調雨順、物產豐收。
這一日,家家戶戶起得早,忙著張羅竹葉、糯米飯、佐料準備包粽子,大街小巷彌漫著粽香。
端午節吃粽子、喝雄黃酒、賽龍舟、掛艾草驅邪皆為習俗,百姓們會將包成粽子或裝在竹子里頭的米飯,投至江里,住江邊的百姓也會拎著自家包的粽子、劃著獨木舟去拜訪親朋好友,一同歡慶過節。
在這歡樂的日子里,一向愛民的西陵王也與民同歡,協同王室成員一同出宮,來到西陵國最大江落月江旁的別宮,與百姓們一同觀賞賽龍舟。
這日的市集比平常熱鬧許多,雜耍的戲班子、賣零嘴兒的小攤販特多,還有只有在這一天才會擺的香囊攤子。
然而,這會兒做生意的不做生意、逛市集的不逛市集,紛紛聚集在城門旁的一處小角落,指指點點。
只見一個小小人兒縮在角落,一身髒臭的她,死命護著懷中的錢袋,無論眼前的大漢如何叫罵,她完全不為所動。
「該死的偷兒,快將錢袋回來,否則休怪老子不客氣!」大漢憤怒大吼,牛眼般的雙目死瞪著蹲在地上的女孩。
「瞧這娃兒才多大年紀,怎麼會是偷兒呢……」
「不論年紀多小,偷了東西就得送官府!」
听著身旁傳來的竊竊私語,小女孩終于忍不住,放聲大喊,「我不是偷兒,這錢袋是我撿來的!我沒有偷!」就算餓了好幾天沒吃飯,她也不會去偷人家的東西。
大漢一听,再次怒吼,「笑話!要這麼好撿,豈不人人都發財了?明明偷了老子的錢還不承認,快將錢袋交出來,否則就送你上官府!」
話音剛落,大漢伸手就要搶,不過女孩反應更快,躲過他探來的手,「我沒偷!這真是我撿來的!」小手指向他腰際,生氣的說︰「你的錢袋明明就好好的掛在腰上,這錢袋根本不是你的!」
聞言,大漢趁眾人視線移向他之前,不著痕跡地將腰際的錢袋藏好,惱羞成怒的掀開衣袍,「小滑頭,還說謊!你瞧,我哪來的錢袋?你這丫頭不但是個偷兒,還會謊話騙人!快把錢袋還來!」
小乞兒身上的錢袋的確不是大漢的,其實真正的偷兒是他,因為他顧著偷別人的錢袋,不意卻掉了一只,恰巧讓小乞兒給撿著,才會急著向她討回。沒想到小乞兒硬是不給,若不是圍觀的人太多,他早就直接硬搶走人,怎麼可能還在這里和她浪費唇舌。
「不給!說謊的是你,不是我!」小女孩倔得很,說不給就不給。
「快給我,否則我就——」
大漢高舉大掌,作勢要打人,怎知手還來不及揮下,整個人驀地被一股力量給扯住,大樹般的壯碩身子頓時往後飛去,轟然一聲,跌落在地。
事情發生得太突然,眾人無不瞪大了眼,看向忽然出現在人群之中的兩人,又驚又畏的低語——
「是王子!」
「真是王子殿下!」
「王子殿下不是應該在別宮里看龍舟競賽的嗎?怎麼會出現在這……」
周遭的低語,讓緊閉雙眼等著挨巴掌的小女孩顫了顫睫毛,緩緩睜開眼,果然看見一名身著華衣錦鞋的年輕男子背對著站在她面前。
「你說那錢袋是你的?」俊逸的劍眉微攏,皇甫陵看著被貼身護衛打飛出去的的大漢。
大漢捂著胸口,痛得說不出話來,只能猛點頭。
皇甫陵雙眸微眯,轉過身去,眨眼間取來小女孩緊護在懷中的錢袋,冷聲說︰「據我所知,這錢袋上頭繡的似乎是王室徽紋。現在,我再問一次,這錢袋可是你的?」
大漢倏地刷白了臉,總算認出眼前的人正是自己扒竊的對象,對方竟是當今王子,嚇得他渾身發抖,拚命求饒,「王子饒命!是小人蠢昧!是小人有眼不視泰山,求王子開恩……」
「你偷的可是皇家之物,你倒是說說我要如何開恩?」冷笑一聲,皇甫陵喚來護衛,將錢袋交給他。「將這人送至官府,呈上證物,嚴加查辦。」語畢,他不再多看大漢一眼,轉身蹲下,對眼前一身髒污的小女孩說︰「你是個乞兒?」
听見旁人對這名男子的敬稱,小女孩當然知道他是高高在上的王子,忙怯生生的點頭回應。
「為何行乞?你的家人呢?」西陵國向來富饒,少有乞丐,若非無父無母的孤兒,理當不會淪落至此。
「只有我一個人,我沒有家人……」她圓臉一黯,難過的垂下頭。她娘在生她時過世,爹爹去年也走了,這世上,就只剩她一人。
眸光一柔,他溫聲問︰「那麼,要不要和我回宮?在那里,絕不會有人欺侮你,還能吃好穿暖,且不必流落街頭。」
皇甫陵不知道自己為何要對個小乞兒這麼好,只覺得她那雙充滿哀傷及倔強的雙眼,隱隱牽動他的胸口,讓他無法狠心扔下她一人。
「可、可以嗎?」圓眸一亮,她滿懷期待的問。
他輕聲笑了,「當然可以,以後王宮就是你的家,來吧,跟我回去。」
看著他伸來的大手,小女孩怯怯的舉起自己的小手,放到他溫暖的掌心上,跟著他邁向無法預知的未來……
第1章(1)
清晨,薄霧漫天,天光暗淡。
鳥兒在泛著金光的琉璃瓦上高亢啼叫,蟲兒爬上沾著露水的女敕綠枝芽,慵懶覓食,一切是這般的寧靜安詳。
沒多久,躲在層層雲霧後的太陽緩緩升起,一道道金色光束,射進金碧輝煌的盤龍殿里。
大殿上,文武百官羅列兩側,個個官服整齊,手持奏章,低垂著首,神情肅然地等待龍椅主人的出現。
然而等呀等、盼呀盼,等到的卻是名小太監,他怯懦的踏入殿堂,清了清喉嚨,微顫著嗓音喊道︰「王上今日龍體微恙不上早朝,特讓小人前來知會各位大人,請各位大人起身回府,繁忙公務,至于上稟之奏折,依照慣例,擱下即可。」
小太監將王上昨日批閱完的奏章擺放在左殿旁的小案上,然後走到右殿堂旁的案前,等著眾人送上奏章。
「王上‘又’怎麼了?」左丞相率先上前,遞上奏章,不悅的問。
小太監不敢多言,惶恐的拚命搖頭,「小的不知,小的只是奉皇上之命。」
瞪著像是要將人頭給搖落的小太監,左丞相老臉一沉,驀地大罵,「真是太過分了!」
被他這麼一吼,原就膽戰心驚的小太監嚇得差點抱著頭縮進案下。「小的、小的真的不知,只知王上昨夜召了太醫,興許……興許是又染了風寒……」
他不說還好,這一說,左丞相更火了。他立刻轉身,對著身後和他一樣忿忿不平的同僚說︰「王上實在是太過分了,除了登基之日外,從沒有一天上過早朝,每回都推說龍體欠安,整整欠安了三年!這擺明了是借口!」
既然有人率先發難,其它官員也忍不住心中之氣,紛紛附和——
「就是、就是,御醫為王上診了無數回,每回診療的結果不是風寒就是暑熱,全是些小病小痛,王上的龍體壓根沒啥大毛病,可……怎就這般剛好,每回要上早朝,這些小病就發了?」
「說的是,下官昨兒個傍晚才陪同王上接待東嵐國來的使者,王上的氣色和精神,完全不像患病之人,左丞相呀,這……王上該不是在裝病吧?」
眾人你一言我一句,讓本就心存質疑的左丞相更加不滿。他平了平怒氣,低首思吟,良久才抬起花白的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