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娜強迫自己將注意力集中在眼前的狀況。她穿的是牛仔褲、黃色套頭毛衣及紅外套。外套不厚,畢竟現在是初夏,不是隆冬。但是這件輕便的外套有層絨布里,它應該能抵擋一陣子,她不會立刻凍死。
必要時她可以借威龍的衣服。他當然是不需要了。
想到必須剝掉死人的衣服,夢娜惡心地差點就要吐了。她誓言除非必要,絕不動威龍。而現在還沒必要。
她必須仔細考慮,采取行動。
最重要的是,要記得她不再是五歲了。她不是一個被瘋子控制的無助的孩子。
而她並沒有比三分鐘前更接近威龍的身體,四周的牆並沒有壓下來。
她考慮用冰櫃內的不銹鋼盤敲擊櫃壁,或許能制造出足夠的噪音吸引人的注意。
這個計劃的缺點是,這個時候她那些鄰居店主不大可能來上工。
她需要用別的方式傳遞消息。夢娜抱著膝蓋,試圖將她的目光掙月兌威龍的尸體。
隨著她的動作,她的紅外套邊緣稍稍移動。右口袋里的東西踫觸到冰櫃壁,發出輕微的鏗聲。
夢娜這才想起她的迷你電腦。今天早上她把它順手塞進了口袋,這是她每天出門上工前的例行動作。
有人送女人鮮花,有人送香水。但是有些人,毫無疑問的,那種人非常罕見,卻直覺地會送給女人一份最完美的禮物。
達克一打開他的電腦就收到夢娜的電子郵件留言。
收文者︰S公司石達克
發文者︰正點公司戴夢娜
困在冰櫃里。死尸。請趕快。
達克把留言看了兩次,他想或許夢娜是在開玩笑。他拿起電話撥了她家的號碼。
沒有人接听。
他再撥「正點」的號碼,還是沒人接。
一股不愉快的感覺揪住他的心。夢娜還沒熟悉電腦到會用它玩把戲的程度。
他花了幾秒打出回電。
收文者︰正點公司戴夢娜
發文者︰S公司石達克。
我這就過去。
他跳起來直奔向門。經過茉玲的桌子時,她警覺地抬起頭。「石先生,出了什麼事?」
「臨時出了一點事。告訴卡倫,康乃爾公司的人由他自己應付,若是他們不高興我沒出席,就請他們另訂時間。你可以經過我的PDA聯絡上我。」
「好的,石先生。」茉玲挺直肩膀。「相信我,老板,我會處理一切。機變是成功秘書的注冊商標,我們必須學會見風轉舵,不能見機行事的人必遭失敗下場。」
達克沒時間想出一句適當的回應。
他搭電梯下樓後,一路跑完六條街來到先鋒廣場。那樣比去車庫開車或試圖攔計程車還要快些。
幾分鐘後他到達「正點」。他走進巷道,發現後門沒關。一進入廚房,他立刻看到堵在冰櫃門前的沉重鐵架。
他很快地移開鐵架,用力拉門冰櫃門。
「達克。」夢娜迸出冰櫃,沖進他的懷抱,一只手猶抱緊她的迷你電腦。「我收到你的電文,我收到了。我就快發瘋時,收到了你的電文。我就知道你會來。」
「發生了什麼事?」達克緊緊將她摟住。
接著他看到冰櫃角落的威龍。
***
幾小時後警察終于離開。依摩咖啡屋擠滿了戴家人。舉目望去全是他們的人,一個個擺出震驚、恐怖的表情。達克心想,他從來不曾真正看過演員表演震驚恐怖,而這一忽兒,他可親眼目睹一整個戲劇世家逼真的演出了。
亨利和蔻丹捧著咖啡斜靠著高腳凳,貝絲和奧古則優雅地圍著一張小圓桌而坐;仍然慘白著臉的茱妮則獨坐在另一桌,把玩著一杯濃縮咖啡。甚至伯斯都來了,連帶凱爾和杰生一起。
達克注意到東尼是唯一缺席的人,顯然他還沒有得到消息。
夢娜是舞台重心,她傍著一張小桌而坐,面前是一杯茶,達克則坐在她對面。
「我仍不敢相信威龍已經死了,」夢娜說第一百次了。「他的個性開朗,但不多話。多可靠的人。一個不以自我為中心的藝術家。」
「這種人世界上已經不多了。」奧古咕噥。
「再把事情經過說一遍,」達克下令。「從一開始說起。」
「我已經對警察說了一萬次了。」
「為我再說一次。」
夢娜嘆口氣,手帕揉成了一團。「今天早上你走了以後,我去了‘正點’。後門是開著的,我還看到冰櫃門也沒關,我以為有人一早到公司上班。顯然事情就是這樣發生的。可憐的威龍一定是把今天的出勤時間弄混了。他一早到公司,驚動了那個小偷。」
「這個小偷殺了他,並將他的尸體塞進冰櫃,」亨利緊崩著聲音補充。「而那個狗娘養的還試圖殺夢娜。」
「天啊!」貝絲驚叫。「我仍不敢相信。夢娜差一點就沒命了。」
「別急,親愛的,」奧古拍拍她的肩。「她很安全。一切都過去了。」
達克領悟,他握著桌沿的手是如此用力,小桌的塑膠邊條幾乎被他捏碎了。他命令自己放松。
夢娜差一點就沒命了。他的體內一片混亂,他奮力壓制那種夢魘的感覺。
「你確定認不出他?」他逼自己問道。
她搖搖頭。「認不出,他的五官全都扭曲。警察說听起來像是他在臉上套了一條尼龍褲襪。他的個子瘦高,衣服好髒。」
「急著買毒品的街頭浪人。」蔻丹低語。
「警察也這麼說。」伯斯說。
「他為什麼會闖進‘正點’?夢娜從不留現金在店里的。」蔻丹說。
夢娜用餐巾擦拭眼楮。「警察說他或許是想偷點東西去賣。」
「你到達時,他已經在你辦公室了?」達克問。
「嗯,他持著槍出來。我用湯鍋砸他,他朝它開了一槍。但是我想他一定是哧了一跳,子彈沒打中我。第二槍也是。」
「天啊!」亨利說。「兩槍。幸好你躲進冰櫃了。」
「唐威龍可沒那麼幸運,」夢娜悲傷地說。「凶手一定是在他把天鵝放進冰櫃時,出其不意地下手。」
「不然就是凶手先殺了他,再把他搬進冰櫃擾亂警方的調查方向。」奧古若有所思。「我記得幾年前演過一出類似情節的戲,在加州一所晚餐戲院,劇名叫‘冷凍的熱情’,我是主角。貝絲,你還記得吧?」
「記得,」貝絲說。「你演得太棒了,親愛的。」
「謝謝。我演的是那個警探,」奧古繼續說。「尸體被凍在雪里,非得用警才推測得出確實死亡時間。實在不簡單。」
「爸,我相信現代的警方辦案技巧已比你演的那出戲時進步許多。」伯斯說。
「我已經打電話給客戶,取消這星期所有的出勤。」夢娜說。「幸好進度表上只有一個小型晚宴及兩個午餐會,我已經把他們介紹給同行了。」
「你什麼時候可以回‘正點’?」達克問。
「警方說他們明天會撤走,」夢娜說。「但還要兩天才能清理干淨。」
達克四下瞟一眼。「東尼呢?」
貝絲抬起頭。「你不知道啊?昨晚東尼在我的答錄機留了話,說是要搭一早的飛機去好萊塢。顯然他在那里的朋友給了他電話,那出肥皂劇畢竟要開拍了。」
「那個好萊塢的家伙替他買了機票,」奧古解釋。「說是會在機場等他。」
「哦?」達克輕聲表示。
「希望那孩子不要再靠一出肥皂劇編織他的夢了,」奧古嘟囔。「好萊塢不是戴家人可以待的地方。」
***
第二天午後不久,夢娜在她的辦公桌後坐下。她稍覺泄氣地審視周遭的混亂。
警方終于結束了他們的工作。她從一位警察的談話得知,他們沒有搜到任何足以改變原先推測的證據。威龍之所以被殺,是他運氣不好撞見一位持槍歹徒行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