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尚未露面的受害者是誰呢?他們為什麼要打傷他,還要讓他自己等死?
不管這個人是誰,他在沙漠里,腿上有傷。他現在是死是活呢?莫丹的心一陣緊縮。當初听到那個聲音時,她為什麼沒再好好找一找呢?
她繞來繞去回到放包的地方,背上背包,快步朝河床走去。那兩個家伙正在吃飯,她應該抓緊時機,立即返回那條听見那個男人痛苦申吟的小徑去。
莫丹快步如飛,不再擔心會弄出響聲來。太陽正下山,盡避她帶著手電筒,但還是不願走黑路。登上那塊光禿禿的岩石後,她向更高處爬去,豎起耳朵凝神細听,竭力捕捉最細微的聲音。然後她又來到那個滿是礫石的地方,睜大眼楮,四處張望,尋找受傷者的蹤影。
她一動不動地站著,仔細听著,警惕地看著,在涼爽的秋風里搜尋一點蛛絲馬跡。還是什麼也沒有,一片死寂,只有亙古不變的岩石和遼闊無垠的夜空,只有樹葉在微風中沙沙低語。她壯著膽子放聲大喊︰"我知道你就在附近,告訴我你在哪兒,我會送你去醫院,不會傷害你的!請你相信我!"
她等了等,還是沒有動靜。
"請你相信我,我絕不會害你的。我听霍華德說過你,他們說你是逃犯。可我不信,請你相信我。"
微風習習,吹在她的臉頰上,似乎在嘲弄她,連鳥兒也不叫了。她真有點兒絕望了。她向窪地走去,仔細搜尋地上有無腳印、岩石上有無劃痕、血跡。一想到血,她覺得整個後背都發麻。果不出所料,還是一無所獲。她不得不轉而面對圓石、巨礫和崖壁。岩石上的道道裂隙形成了側面的峽谷,里面漆黑一片。
七年來,莫丹一直獨自一人在這個沙漠里露營,專門上過沙漠生存課,自認為還是有點兒膽量的。但此時此刻,她卻感到恐懼。害怕什麼呢?是害怕找著什麼人呢?還是害怕什麼也找不到?或者是害怕找到死人?如果幾小時前徹底搜尋一下,說下定能救人一命,可現在就算找到了,恐怕已經是一具死尸了。
她努力鎮靜下來,卸下背包,靠在一塊石頭上,然後朝第一道黑黝黝的裂隙攀去。她睜大雙眼,防著響尾蛇和毒蠍,豎起耳朵,不放過任何微個的聲音。她拿出手電筒,照著石壁,情不自禁地發出贊嘆。千百年大自然的鬼斧神工,居然造就了如此婉蜒曲折的美妙景觀。她沿著巨大的裂隙前行了二十英尺左右,無法再走下去了,這里越來越窄。她只好向後退了出去,爬向平行的另一道裂隙。這道也是越來越窄,縱深只有五十英尺長。
第三道裂隙稍寬些,底部全是碎石,走在上面發出嘎吱嘎吱的響聲。莫丹用手電照著石壁往前走,突然,她的心猛然狂跳︰光滑的岩石上印著一個血手印,而且,血跡已經干了。
還在六歲時,莫丹就決心長大當醫生。可七歲時發生的一件事,改變了這個想法。她爸爸不小心用刻刀把大拇指割了個口子,鮮血直流。莫丹看見血就頭暈目眩,胃里直惡心。從那以後,她改變主意,要當飛行員。不幸的是,長大以後,她從小落下的暈血的毛病並沒改掉。
她停住腳步,盡可能以平常的語調說︰"你可以信任我,我和那兩個開槍打你的人不是一伙的。我是來幫你的。請相信我!"
她的聲音在這個狹窄的空間可怕地回響著,她甚至懷疑岩石也在傾听她的聲音,屏住呼吸等待她的離去,以便恢復它們永恆的死一般的寧靜。她深深地倒吸一口氣,再次把手電筒射向石壁,又發現了許多血手印。突出的岩石上還有一個掌印,比前幾個指印略低,似乎這個人被絆了一跤,差點跌倒。底部的碎石上有一個長長的溝槽,上面血跡斑斑。
既然血已經干了,說明那人已經離開這里有一會兒了。
這人一定不大熟悉沙漠,而且瀕臨絕望,否則絕不會光顧這種地方,莫丹邊走邊分析。她從不光顧這些谷壁陡峭、縱深非常狹窄的裂隙,因為一旦爆發洪水,這里是相當危險的。自從踏入猶他境內,她就一直關注天氣預報,幾天來,整個州干旱無雨,這里暫時沒什麼危險。她加快腳步,希望盡快結束這次令人生畏的探險。
忘了應該小心點了,她把手電筒直射前方。石壁變窄,岩石一下高出十幾英尺。她的目光在搜尋有無可疑的血跡。突然,第六感向她發出警告,眼角的余光捕捉到有個東西在她旁邊動,她猛然轉過身去。
一切都來不及了,一只胳臂像鉗子一樣攔腰抱住了她,一只大手捂住了她的嘴,一個硬邦邦的東西抵在她的肋骨上。是槍,她狂亂地想著。他真是個罪犯。嗅,上帝,我都干了些什麼啊?
第二章
莫丹的背緊緊地靠在那個男人身上,她覺得自己快窒息了。她想咬他的手,可是他的手緊緊地壓著她,她拼命掙扎,想用一只能動的手掰開他的胳膊,使勁用指甲摳他的肉,可他的胳臂好像鋼筋鐵骨,紋絲不動。她急中生智,抬起穿著靴子的腳拼命向後踹去。
只听聲嘶力竭的一聲慘叫,鉗住她的手從她的手上和腰上滑了下去。她總算完好無損,搖搖晃晃地轉過身來面對著他,意識到手電筒掉到地上,在碎石上畫出色彩斑斕的小扁環。
借著昏暗的光線,只見她的對手正把手放進嘴里咬著,以免發出難以忍受的申吟聲。他的臉因疼痛而扭曲變形。莫丹的目光下移,看見他穿著牛仔褲的腿上胡亂纏著一塊血跡斑斑的碎布,是右腿,她剛才不偏不倚正好踢在他這條傷腿上。
她靠在對面的石壁上,有氣無力地說︰"對不起……,實在對不起,可你嚇死我了。"
他弓著身子,穿一條牛仔褲和一件淺色襯衣,腳蹬旅行靴,地上放著一個背包。她向前走了幾步,拾起地上的手電筒把它關掉。她模模糊糊地覺出,那個人不想讓外人——比如她,感覺到他在強忍巨大的痛苦。隨著視覺逐漸適應了黑暗,她驚異地意識到,對他來說,直立行走是何等困難,沿石壁每走一步要付出多大的努力。
他靠著岩石站立著,全身的重量都落在那條好腿上。他眼圈發黑,眼窩深陷,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幾秒鐘過去了,對他來說是痛苦而漫長的幾秒鐘,他才勉強開口說話,話里帶刺,"好啊,你終于找到我了。快去向那兩個人通風報信啊,好讓他們來殺我!"
他身材魁梧,比她高幾英寸。即使身處逆境,仍保持著一種高傲不屈、漠視一切的尊嚴。這種人不會乞求憐憫,他寧可粉身碎骨,也要戰斗到生命的最後一息。
莫丹與他保持著距離。"你是從哪個監獄逃跑的?"
他鄙夷地苦笑了一下,"少來這套,女士,想干什麼,干脆直說。"
"我知道你是個逃犯。"
他被這句話氣得渾身發抖,╴那樣子嚇得莫丹血流加快,"住嘴!"他咆哮著。
莫丹自信直覺很好,使她能在學校復雜的環境中應付裕如。現在盡避她很緊張,但還是決定再相信直覺一次。"是這麼回事,"她說,"那兩個人說你是逃犯,可我不這麼認為。所以才來幫你。我和他們毫無關系。"
"那你是怎麼認識他們的?"他的火還沒消,依然憤怒地喊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