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白利第一次見到他時,真被他那慘不忍睹的長相嚇了一跳。她覺得心里堵得慌,甚至都不願再走近他。可為了澄清事實,他只好提醒自己︰他就是那個撒謊的人,拉克倫明明沒來過這個馬廄,他卻一口咬定拉克倫來過。
事發後,金白利總覺得那個馬夫的話有些蹊蹺,可她又不能對別人說,更不能在沒有任何證據的情況下出來指責那個馬夫。而讓她保持沉默,她又覺得于情、于心不忍,所以左右為難,苦惱極了。
三天過去了,公爵定的期限已經過去了將近一半,可金白利還是沒听說事情有什麼新進展。她決定親自去找那個馬夫談談。如果她能發現什麼證據證明他在撒謊,那拉克倫的罪名就可以洗清了。沖這個也值得她去試一試。
馬夫說謊的原因之一可能他本人就是直接的參與者。如果這樣,金白利懷疑那人是否真的受了傷,他是真的被打了,還是撒謊騙人呢?有人驗過他的傷口嗎?還是在忙亂之中被忽略了?她打定主意要把這件事弄個水落石出。
當然,也有可能威爾‧艾伯斯真的是糊里糊涂,真的以為他听到的聲音是拉克倫的。但這種對別人的指控不是開玩笑的,不能用「可能」二字就下定論,應該是百分之百的肯定才行二
金白利每踫到一位馬夫就問是不是艾伯斯,因為她還不知道艾伯斯是何許人也。最後她在一大垛草堆前找到了他,他正坐在那兒,津津有味地啃著一個大肉餅。他長得真夠嗆,尤其是那雙幽靈般的大眼楮,會讓人覺得毛骨驚然。那還只是外表,至于他腦袋里究竟打著什麼鬼主意,金白利決定去弄個明白。
「威爾‧艾伯斯嗎?」
艾伯斯馬上站起來,並月兌下了帽子。對一個剛受過傷的人來說,他的動作過于敏捷了些。要是一個人頭部受過傷,猛地站起來肯定會感到頭痛,可他絲毫沒有這方面的跡象。
「是我,小姐,」威爾‧艾伯斯說。
「不用站起來了。」金白利面帶微笑地說︰「我听說了你的不幸,專門來看看你。哦,你經受了那麼一場痛苦,現在感覺怎麼樣?」
「一場什麼,小姐?」艾伯斯似乎沒听清。
「就是你和盜馬賊的沖突啊。你當時可真勇敢啊。」
「那不算什麼,」艾伯斯有點不好意思地說。「那是我的職責。
「哦,我想也是的。醫生說你沒事吧?」
「用不著看醫生。我的頭過去也受過傷,比這次厲害多了。」
「不過醫生肯定來為你檢查過吧?」金白利想知道那醫生的名字,以便進一步掌握情況。
「為了一個小腫塊?」艾伯斯解嘲似地說︰「我告訴他們沒這個必要。」
金白利揚起了眉。沒有醫生來過,也沒人去證實馬夫的頭是否真的受過重擊?這不是跟她猜測的一模一樣嗎?「哦,這不太合適吧,艾伯斯先生?如果你的傷口需要縫針或是處理,那可怎麼辦?來,讓我看看那個腫塊,以確保……」
艾伯斯急忙往後一跳,差點被草垛絆了一跤。他重新站穩了,臉上露出了不滿的神情。顯然金白利嚇了他一跳。不過他很快就轉過神來,假惺惺地笑著說,「不麻煩您了,小姐。我說了沒事兒。皮膚沒破,也沒流血,而且那腫塊已經消了。」
雖然極不情願,金白利還是點了點頭。她想要是艾伯斯頭上真有被重擊過的傷口,她就把他那又髒又臭的帽子吞下去!鮑爵真是太糊涂了,居然沒讓醫生檢查一下馬夫的「傷」,如果當時他這麼做了,就不難發現艾伯斯是在撒謊。金白利如今更加相信自己的判斷了。
可是現在,時間已經過去好幾天了,即便當時真有過腫塊,現在也有可能會消退。看來,她只有另想其他辦法了。
如果她現在直截了當地戳穿艾伯斯在撒謊,他會作出什麼反應呢?當然會一口否認。金白利在心里嘆了口氣。那樣一來她不僅將一無所獲,反而還會打草驚蛇。
「真遺憾,到現在馬還沒有找到,」金白利說、「不過真多虧了你呀,否則那個蘇格蘭人還在逍遙法外!想想看,他居然敢偷公爵的馬,真是膽大包天,實在太卑劣了!」
艾伯斯的臉又紅了,金白利想這一定是內疚引起的。
「我並不認識那個家伙,」他說,「但是听他說過兩次話。沒錯,就是他的聲音。」
「我知道你的意思了,你是說他的蘇格蘭口音很重,很容易辯認出來,是嗎?」
「是啊,那口音太有特色了。」
他在撒謊。金白利是故意說錯的,艾伯斯卻在附和她。其實拉克倫的蘇格蘭口音並不重,只有輕微的一點點。金白利心中不由得升起一股莫名的怒火,她趕忙把視線轉移到別的地方,想等冷靜下來再繼續談話。
也許可以就在這點上作文章。金白利一下子反應過來。威爾‧艾伯斯並不知道拉克倫的聲音到底是什麼樣的,可能以前他根本就沒听到過拉克倫說話。要是拉克倫混在幾個蘇格蘭人中一起講話,威爾‧艾伯斯肯定辯不出哪一個聲音是拉克倫的。
應該讓公爵知道這件事——哦,不,現在還不能告訴他。他本來就不喜歡拉克倫,從一開始就想趕他走。對于拉克倫這次「罪過」,他一定在暗自高興,因為他終于可以名正言順地把拉克倫趕出謝靈‧克羅斯了。現在還沒有抓到真正的小偷,那麼任何可以證明拉克倫無罪的證據他都不會相信。
金白利要把她的新發現告訴梅根。公爵夫人雖然也生拉克倫的氣,但起碼她對拉克倫沒有太多的成見。她還算公正。她們倆也許可以安排一下,讓威爾‧艾伯斯再來辯認一次拉克倫的聲音。
絕妙的主意。金白利一陣欣喜,她轉過臉來,望著艾伯斯說︰「很高興听說你的傷已經好了。你又可以繼續干活了,當然目前你跟這件事還有點牽連,但很快就會得到解決。這幾天公爵也沒閑著,他一定要把馬找回來,要把那個厚顏無恥的小偷關起來才會甘心。」
「你是說那個蘇格蘭人還在這兒,還沒被關起來嗎?」
金白利意識到艾伯斯還不知道後來發生的事。當然,公爵決定做什麼是沒必要讓一個下人知道的。既然這樣,艾伯斯就還不知道拉克倫挨打的事,也不知道他現在正在房間里養傷。
看上去艾伯斯顯得焦慮不安,那可不是內疚的表現。想想也是,拉克倫那麼魁梧,任何一個無故陷害他的人都會心有余悸,除非也被抓起來了,才不會伺機復仇或親自來調查此事。
金白利不知道那個馬夫會不會因為害怕拉克倫找他算帳而逃之夭夭。這樣一來,他逃跑本身就可以證明他心里有鬼——當然也可能什麼也證明不了,因為害怕被報復也是一個說得過去的理由。
不過,這些事情金白利想了也沒用,這不是以她的意志為轉移的。她看了看艾伯斯,說︰「拉克倫堅持說他自己是清白的。你知道,公爵是個公正的人,就給了他幾天時間證明他的清白。哼,不過看來他也做不了什麼,他已經傷得不像樣子了。」
「他受傷了?」
「是啊,他被痛打一頓。真是活該!」
看得出艾伯斯听了這話長長地舒了口氣。金白利為了不讓他逃走,把這些事都告訴他了。艾伯斯是現在唯一能證明拉克倫清白的一條線索,她一定要穩住他。